裘紫霜大手一揮,那片輕盈的透明魂魄便融入了虞慶之的身體之中。
聚魂盅消失,人便落在地面上。
“王爺。”蘇綰綰握住他的手,傳來的是溫熱的感覺,讓她略感安慰。
“尊神。”她想要請月山邪神幫她喚醒虞慶之,可舉目看去,無論是裘紫霜還是有生和菽夜,都不見蹤影了。
彷彿他們從來沒有來過似的。
她只能焦急地看着眼前的人,等他醒來。
一雙瑩白的鞋子出現在她的視線裏:“蘇綰綰,別忘了你答應過的事。”
“神尊。”蘇綰綰擡頭看向他那張刺着永生紋飾的俊美臉龐,“如果我辦妥了那件事,可不可以放過他?”
“你認爲是本尊讓他歷此劫難?”林天風古井無波的面孔上的寒氣比三九天的冰還讓人瑟瑟發抖。
屋子裏靜得可怕。
蘇綰綰雖然沒有說話,可她心中卻有計較。
天神可以用神力讓人在不同的空間穿行,也可以讓人爲他留在人間的一絲氣息賣命,他的悲喜、執念都可以輕輕鬆鬆地成爲無辜人的一場劫難。
林天風似乎是知道她的想法,不屑道:“虞岱羣已死,不止是林天風這個身份的大仇已報,執念已銷,也是合興今後歷代帝王的福澤。”
他垂眼看向昏迷中的虞慶之:“他雖然是合興的王室,但也算是終結了這場因果。”
“今後自然有他的果報。”
可是果報在哪裏呢?
一日兩日,三日四日。
虞慶之一直沉睡不醒。
蘇綰綰在各種古籍中也找不到答案。
有生和菽夜這兩個原來時不時就出現的傢伙也好像不存在一樣的再也沒出現過。
她甚至有時候在想,或許自己經歷過的根本就是一場子虛烏有的大夢罷了。
第五日的時候,她第一次走上了街市。
昔日熱鬧的大街上已經不見了熙熙攘攘的往來人腳步,只有穿着甲冑的兵士巡邏和修補着沿街的房舍。
“蘇醫士,你怎麼在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綰綰應聲回首,只見何卉溱坐在棕紅色的馬上,正向她笑。
那個答應過的事情浮現在她腦海中,蘇綰綰想要笑一笑,但嘴角僵掉一樣笑不出來。
“卉溱,你等等我啊。”孟啓嵐從後面跑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何卉溱嬌嗔道:“哼,你孟大人看事情一向中正,還能有錯的時候?”
說罷就要走。
蘇綰綰忽然靈光一閃,拽住她的馬繮:“我想爲現在永安中尚存的貴女們搭建高臺拋繡球選婿,不知道何小姐你要不要參加?”
何卉溱氣還沒消,瞥了孟啓嵐一眼:“去,當然要去!”
“我不僅要去,還要第一個拋!”
說完便揚鞭而去,留下一個備受打擊的孟啓嵐。
“太子妃……不是,王妃,你何必要拆散我們……”
蘇綰綰真是恨鐵不成鋼,嘆氣道:“大庭廣衆之下拋繡球是要講信譽的,到時候你找一個武藝好的人暗中相助。”
“你接了她的繡球,給她個天作之合的臺階,她自然就下來了。”
墨北山聽說孟啓嵐來找自己,終日被喂狗糧的他本來就很是不悅,一聽說還是讓自己幫他搶繡球,簡直瞬間變身二踢腳。
“什麼?孟啓嵐,你好大一張臉!”他一拍桌子直接把人給轟了出來。
“有這機會我還自己去搶呢!”
高臺設置在永安城的正中心,金麟大街和朱雀大街的交叉點上。
高十丈,上面視野開闊……風景獨好。
可也就是因爲太高了,哪家的小姐也不願意冒着生命的危險走上那九十九級臺階。
拋繡球的當天,何卉溱看着下面黑壓壓的人羣和身後空蕩蕩的樓板問:“今天就我一個?”
蘇綰綰嘿嘿笑着:“嗯,是啊,別人都不敢上來啊。”
本身也是爲你設立的啊。
何卉溱默然。
這回不用爭了,直接就是第一個拋。
硃紅色繡連枝雙喜鵲的繡球緞面柔滑,上面綴着九個清脆悅耳的銀鈴鐺。
蘇綰綰一共準備了兩個。
她怕萬一不慎損壞,或者出現什麼意外,不用跑九十九級臺階下去撿回來。
“要不還是算了吧。”
這是何卉溱這輩子第一次打退堂鼓。
倒也不是不行。
“那我這就讓孟大人來接你。”蘇綰綰說。
何卉溱冷哼一聲,臉立刻就垮了,一把搶過繡球就朝着高臺的邊緣走去:“讓他來幹什麼,我纔不要跟他走呢。”
臺下的人看她走了上來,紛紛將手臂伸過頭頂,準備去搶那隻小小的繡球。
孟啓嵐也是。
他在人羣中被擠得東倒西歪,像隨風漂泊的樹葉一樣。
何卉溱可以百步穿楊,眼力極好。
她的視線在人羣中逡巡良久,終於還是不自覺地被她的那片樹葉黏住了目光。
看他那努力的樣子,她心裏的氣也就消了大半。
繡球凌空而下。
就在這時,人羣又動了!
站在高臺上的何卉溱瞬間驚呼出聲,此刻的她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蘇綰綰早有準備,她快速開啓傳送法陣,一片藍光閃過,在衆人根本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將繡球送到了孟啓嵐的手上。
蘇綰綰和何卉溱同時鬆了一口氣。
蘇綰綰心中一鬆,不慎將侍女手上的另一隻繡球碰落。
人羣中即刻爆發出唏噓之聲,或起鬨、或懊惱,亂哄哄的一團。
就離譜。
墨北山站在人羣外,接繡球的姿勢剛做了一半,就見第二隻也落了下來。
他頓時慌了,這要是虞慶之醒過來了怎麼和他解釋?
忽然一條柳枝斜刺裏飛到,從繡工精良的雙喜鵲腳下將繡球釘在了支撐高臺的立柱上。
蘇綰綰以爲是墨北山幫了自己,連忙向他投去感謝的目光。
可她分明看見他的身後站了一熟悉的身影。
下一刻蘇綰綰飛身跑下高臺,什麼傳送陣,什麼調人去看全都忘記了。
九十九級臺階的盡頭,虞慶之笑着向她張開了雙臂。
“你的繡球,只能由我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