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雲撐着傘,腳上穿着細高跟,將手中的書小心地護着,不讓雨水沾到。

    而在她的身後,一輛黑色低調奢華車子很慢很慢地跟在她的身後,沒有按喇叭催促,似乎也不想驚擾她欣賞銘刻在四合院牆壁上那刻滿風蝕的殘痕。

    等快要走出四合院的巷子的時候,陶雲不經意間回首,這才發現了身後的車子。

    狹窄的巷子僅能容一輛車子駛過,便是多一人也無法。

    陶雲無法避開,腳上的細高跟也讓她走不快,便微微彎腰以示歉意。

    那輛黑色的車子,墨綠近黑色的玻璃隔着,陶雲看不見裏邊的人,依稀看到是一個年紀不輕的老先生。

    這邊的四合院的主人,不是書香世家,便是有更加深厚背景之人。

    陶雲見對方車子停了下來,心中還有些忐忑。

    這時,駕駛室的車窗緩緩搖下,司機是一個三十歲模樣的國字臉男人,一頭短髮,整個人氣質沉穩而內斂。

    “這位小姐,我家主人不趕時間,雨天路滑,您慢些走。”

    男人的聲音低沉、渾厚,便是在這雨聲中也顯得格外清晰。

    陶雲原本想走快些,免得耽誤別人的時間,如今聽到對方體貼的諒解,心中難免有些感動。

    她對着車的後座的位置感激地笑了笑,並輕輕道了一聲“謝謝”。

    這一聲“謝謝”車內的人是聽不見的,可從她的口型中亦可辨別出她說的是什麼。

    五分鐘後,陶雲終於走出了這個巷子,而那輛黑色的車子的擋風玻璃早就合上了。

    車子從她身旁緩緩駛過,陶雲抱着書,目送對方離開。

    “這纔是真正有身份的人吧。”

    讚歎了一聲後,陶雲看着自己懷裏的書,忙想起什麼,驚呼:“糟糕,導師還等着這些資料!”

    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報上學校的地址,然後趕緊給自己的導師去了一個電話,小心翼翼地解釋自己耽誤了些時間的原因,可能要晚些纔行。

    對面的人聽到她的話,並未出言責怪,只讓她注意安全,便沒再說別的。

    掛了電話,陶雲看着自己懷裏用牛皮紙袋裝着的看起來有些古舊的書,小心地拿手帕將水跡拭乾。

    而剛纔那萍水相逢的一幕也很快從她的腦海中淡去。

    對方的行爲讓人感到舒心,但身份的巨大落差無不再說他們的人生軌跡不會有任何交叉點。

    夏日雨中的四合院,被霧濛濛地籠罩着,畫面漸漸模糊、遠去。

    直到很久之後,陶雲再度回想起這一幕,才發覺自己此時的想法有多好笑。

    ……

    陶雲把書給導師送過去,然後纔去圖書館寫作業。

    走進圖書館,此時沒什麼人,陶雲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

    將手中的筆記本擱下,陶雲按着自己的印象走到最後的那幾排書架上,取出自己需要的幾本書,這纔回到座位。

    陶雲一邊查資料,一邊做筆記。

    三個小時後,圖書館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外面天色又沉又暗。

    她擡手捏了捏眉心,眼睛也有些發酸。

    肚子也餓了。

    陶雲將筆記本合上放回書包裏,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外邊突然下起了瓢泊大雨。

    她站在圖書館樓下,望着這雨幕,包裏又忘了帶傘,便只好打電話讓室友送傘。

    取出手機,陶雲直接按下了快捷鍵。

    暗沉沉的天空隱隱有一道白色的痕跡,那白色還隱隱透着七彩微芒,陶雲眨了眨眼,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這時,電話被接通了。

    對面沒有人說話。

    陶雲以爲對方在睡覺,聲音不自覺小了些:“茵茵,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在睡覺嗎?

    如果有時間,可不可以幫我送把傘,我現在在圖書館。”

    “……茵茵是何人?”

    正處在變聲期的青年嗓音沙啞,“我是葉紹禮。”

    陌生的男音讓陶雲一驚,眼睛一掃,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呃,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誤,打錯了。”

    陶雲說完,不待對方回話,便掛斷了通話。

    1986年,某個四合院裏,青年拿着手中的大哥大,向來缺少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困惑的表情。

    這時,管家走了過來,見他握着大哥大在在庭院中發呆。

    “少爺,一會兒要下雨了,您先回屋吧。”

    青年聽到人聲,反應似乎有些遲鈍,然後他道:“榮伯,你去圖書館,給一個年輕女人送把傘。”

    “……?”

    管家雖然疑惑,卻沒有質疑,很快便拿了把傘出了四合院。

    然而,那一天,寥寥數人的圖書館並沒有一個年輕女人,而那把傘也永遠不會送到對方的手中。

    也是在那一日,本永遠不會有交點的兩條線,在那一天軌跡突然發生了異變。

    這日,陶云爲了找資料,查了很久才從別處得知本市一傢俬人的圖書館中有這部文獻。

    那座圖書館存在了很久,據說民國時期便存在了,且只在每個月的17號纔會向外界開放。

    等了整整27天,陶雲終於等到那家圖書館再次對外開放的日子,攔了車直奔那兒。

    終於,她找到了自己要的書。

    還書的時候,她一眼瞥到了最角落裏的一本詩集,是先前她找過的那本《銅官窯瓷器題詩》,看到封面,她下意識地拿了過來。

    翻開後,帶着些許塵埃,外邊的陽光掃了進來,塵埃粒子清晰可見。

    “咦?”

    陶雲看着上邊借書人的名字,字跡模糊了,可看得出筆鋒剛勁有力,裏邊的書籤有一張頗有年代感的一張紙,上面寫着: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

    而是橫跨在彼此相愛的人中間那永遠無法越過的時間。

    我在時間這頭,而她在時間那頭。

    看着上面的字,陶雲不由笑了一下:“這情詩怎麼被落下了?”

    “好,卡——”

    開頭格外順利,幾乎一氣呵成,導演十分滿意。

    “今天的拍攝到這兒,大家辛苦了!”

    肖若看了眼外邊濃墨似的黑夜,也有些累了。

    終於可以回酒店睡覺了。

    剛到酒店,肖若便接到了一個電話,看到上邊顯示的名字,肖若身上的疲憊消散了許多,她接起,嗓音不自覺地帶着笑意:“喂?”

    “劇組收工了嗎?”

    “嗯,剛收,現在已經在酒店了。”

    “餓不餓?”

    “……有點。”

    那邊語氣溫柔地問:“想喫什麼”

    肖若在牀上打了個滾,皮了一下:“喫你。”

    那邊先是一怔,接着笑了:“行,開下門,我剛到你下榻的酒店。”

    “……!”

    肖若驚呆了,“不,我收回剛纔的話……”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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