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杜元春束手躬身,房間裏,燈火通明,宛若白晝。
帝國皇帝披着明黃絲錦單衣,身材修長,姿態隨意,坐在桌旁,閱讀那封泛黃的信。
房間裏無比安靜,落針可聞。
皇帝目光凌厲、仔細地翻閱一張張陳舊信函,英俊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好一陣,他將信函放在桌上:
“事情經過,詳細講來。”
“是。”
……
……
“我不明白。”
樓船上,小閣內,齊平搖頭:
“你們是如何做到的?刑部卷宗做不得假,我很好奇。”
林妙妙道:“你想問,我本該死了,爲何能活?”
“是。”
“其實很簡單,假死罷了。”林妙妙眼神裏,透着回憶:
“我父親昔年爲官,終究還是結識了幾個真朋友,案發後,父親摯友嘗試奔走,可那等大罪,誰敢援手?”
“無法營救父親,就連二哥也救不下,只能試着救出我與孃親,可……這同樣極難。
犯官家眷受到嚴密看守,想要買通關係,千難萬難,但,終究還是有辦法的。
其從特殊渠道,求購了道門丹丸,即,可以令人假死的靈丹,送入孃親之手,用這種辦法,僥倖逃出了京都。”
“那時候,我還小,懵懵懂懂,跟隨孃親尾隨流放隊伍,想着,找機會救出二哥。”
“然而,還沒等我們想法子,二哥便重病昏死,棄‘屍’荒野。
孃親找尋了當地所有醫館,想要救治,卻沒人敢治。
許是,老天也看不過眼,一位遊方僧人經過,救活了二哥。”
“可是……醒來的他,卻再也說不出話,武道根基被廢,成了一個廢人。”
啞了?重病的後遺症?齊平恍然。
突然明白了,爲何林武從未開口說話。
即便在最後時刻,也只發出含混的吼。
原來……不是裝冷酷,是真的說不出。
“然後呢?”齊平追問。
林妙妙語氣蕭索:
“然後……自然便是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孃親只想了此殘生,可我與二哥不願,我們要復仇,要告訴所有人真相。”
“可想要復仇,談何容易?我們需要力量。”
“所以,二哥隻身入江湖,尋找修復根基的方法,再然後,他加入了不老林。”
“等等,”齊平打斷:“不老林十五年前,就已存在了?”
據他所知,這個組織,是近些年才逐漸出現,且行蹤隱祕。
至於林武曾加入,倒不意外了,從其與老伯爵交戰,狂化狀態就知道。
“我不清楚,”林妙妙的回答出乎他的預料:
“對於不老林的事,二哥很少‘說’,我只知道,他在那裏,修復了軀體,成爲了修行者。”
“期間,孃親因病撒手人寰,我逐漸長大,與二哥相依爲命,心心念念,想要殺死那些人。”
“不幸的是老皇帝提早死了,幸運的是,武功伯四人還活着。
陳、王兩人好殺,鄭浩常難些,但也有希望。
唯獨,我們想不到殺死武功伯爵的辦法。
“況且,我們更想的沉冤得雪,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否則,我林家豈非要世世代代,揹負罵名?”
齊平認真聽着,代入對方的處境,發覺果然棘手,幾乎找不到方法。
林妙妙深吸了口氣,平復心緒:
“直到……我遇到了武功伯嫡子。”
她笑了笑,說道:
“通過一些手段,我假意誘使對方留宿,將其灌醉,並趁機,用術法撬開了他的嘴,本來,只是試着詢問,卻不想,得知了一個驚人的祕密。”
齊平怔了下:“術法?”
“沒錯,是一門,可以令人有問必答,不會隱瞞、撒謊的術法。”
不可能……齊平下意識想反駁。
他還記得,自己曾詢問過餘慶,是否有類似的法術,後者答,此類術法罕見,林武怎麼會有?
“那術法具體是什麼?”
林妙妙疑惑,不知他關注點爲何在這:“一枚字,君子當誠的‘誠’字。”
“誠”字……
神符!
齊平恍惚了下,難以置信,林武竟掌握書院的“誠”字符?
等等……林武的力量源於不老林,想必,這術法也是。
而在大河府,同樣是不老林的人,在找尋書院至寶“神符筆”……
這個江湖組織,絕對與書院有關。
不過,“誠”字不是難以掌握嗎……是了,林武是個啞巴,自然無法“說謊”,滿足掌握條件。
只要他來施法,林妙妙發問,即可成功。
卡bug了屬於是……
“你繼續說,什麼祕密?”齊平壓下雜念,拉回話題。
林妙妙道:“我得知,武功伯竟藏匿了昔年,與張諫之密謀的信函!其中,涉及老皇帝的密詔!”
臥槽……齊平險些坐不住:
“爲什麼?”
這種密信,不是該銷燬嗎,武功伯瘋了?私藏着?
林妙妙似笑非笑:
“豈不聞,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武功伯何嘗又不怕老皇帝清算他?留此自保罷了。也直到那時,我才知曉案件真相,知道,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齊平沉默:“繼續。”
林妙妙道:“得知此事後,我便意識到,這,便是我苦等的契機,只要將此信公之於衆,武功伯必死。”
“可,此信藏於伯府密室內,我們根本無法盜取,況且,即便拿到,如何公開?當今皇帝爲粉飾顏面,必定不會承認。”
“有道理。”齊平贊同。
若真公開,令天下人知曉,一手導演“叛國案”的是先帝……皇室顏面何存,當今天子,必會予以否認。
林妙妙道:“所以,我思來想去,決定換個方式。”
“什麼?”
“我寫了兩封信,信中,只說叛國案乃張諫之指使四人作爲,真正通敵的是這位吏部尚書,證據在武功伯府的密室裏……
然後,我將這兩封信,分別交給了戶部郎中,以及都察院御使。”林妙妙面露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