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麼。”
“什麼?”
“早朝上的事啊,因爲官船劫案,陛下震怒,司首也跟着吃了掛落,回來後,把幾個堂口也都給罵了一通。說是限期三天,若是還無進展,還不知會如何,但總歸不會是好事。”
“啊,齊校尉不是接手了麼,這些天過去,莫非都沒線索?”有錦衣詫異。
那人搖頭:
“齊校尉……你也莫要將他神話了,過往雖說破了許多大案,但不意味着就不會失手,我看啊,他這次是不成了。
而且,我聽聞,朝上有人彈劾,說消極辦案,恐怕是真的。
這幾日,慶字堂口都成什麼樣子了?
怕是年少成名,立下大功,有些飄飄然了。”
類似的交談,發生在衙門內各個角落。
起先談論早朝,後面,便不可避免地牽扯到齊平。
而這些天,齊平率領下的堂口也的確很“不務正業”,大部分時候,都無所事事。
起初,人們還以爲,他是胸有成竹,但如今看來,卻不然。
一時間,兩個說法流傳開。
其一,聲稱是齊平即將升職,故而心態飄然,未盡心辦事。
這還是好的。
第二個說法,則較爲誅心,大抵是“江郎才盡”的言論。
衙門廣大,錦衣衆多,當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對他心悅誠服。
尤其,剛進了不到半年,便要升百戶,本就令一些人羨慕嫉妒,如今,自然惹來非議。
……
“彭!這幫人就是嫉妒!嫉妒他的才能!”
值房內,洪嬌嬌怒拍桌案,英氣的臉龐上,滿是怒容:
“這般大的案子,四個衙門一起調查,大家都沒線索,憑什麼咱們就要惹人議論?說得好像他們立功了似得!”
桌旁,裴少卿勸道:“消消氣,小聲點,只是些流言蜚語,不理會就是了。”
大嗓門校尉也點頭:
“對,不理就好。要我說,這案子根本就沒法查,都不在京都,而且齊平接手時,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上那找去?這不是難爲人嗎?”
衆錦衣義憤填膺模樣,都爲齊平鳴不平。
不過,說是這般,他們心中,其實也不是全不在意,對於齊平的斷案才能,他們是不懷疑的,但是否“盡力”,的確要打上個問號。
這七天來,齊平的表現,的確不太上心的模樣。
無論是第一天的喫餃子,還是後面幾日。
的確消極怠工,或者說,是自覺無望破案,準備混過去……這類行爲,他們並不陌生,以往有搞不定的案子,也大都如此。
可齊平過往豎立的形象,是極有智慧的,對比如今,說沒有失望,是假的。
“可能,他的確是有些飄飄然了?”一些人心頭生出念頭,嘆息。
年少成名,被功勞衝昏了頭腦,的確容易讓人迷失。
要不要,找機會勸他?不過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在三日內找出突破口。
否則,惹怒了皇帝,底下人也不好過。
“都聚在這裏做什麼?”忽然,齊平邁步,走入庭院,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似乎,對於氣氛的變化,並無察覺。
終於還是裴少卿率先開口:
“陛下只許了三日,你準備怎麼做?要不,大家一起商量下。”
齊平目光掃過,將衆人神情盡收眼底,忽然輕輕嘆了口氣,反問道:
“你們有思路?”
衆人沉默。
齊平嘆道:
“這起案子與以往不同,這麼些天過去,賊人早將東西轉移走了,莫說十日、三日,就算給一個月,我們去宛州找,也未必有結果。”
說完,他臉色有些黯淡,搖頭,自嘲一笑:
“三司在地方勢力深重,都沒辦法,我又能如何?”
氣氛沉重。
衆人一聽,也萎靡下來,一名校尉用力錘了下桌子:
“陛下就是難爲人,要我看,就是找由頭拿咱們衙門撒氣。”
“慎言!”有人提醒。
但大家,都不免心情低落起來。
齊平搖頭,轉身往外走。
“你去哪?”裴少卿問。
齊平沒有回頭,嘆氣說道:“去書院,眼下只能期盼那名倖存者醒來,或許還能有個交代。”
說完,他徑直出了衙門,命人牽馬過來,沿途,遇到的一些錦衣,都眼神複雜地望過來。
看到了齊平失魂落魄的模樣。
“齊校尉,莫要太焦急了。”守衛牽馬過來,低聲勸道。
齊平勉強一笑:“我知道。”
翻身上馬,眼神飄向南方,心想:
哥們這次可把臉都豁出去了,你們可千萬別掉鏈子。
……
……
越州。
居於中州以南,宛州以東,乃是帝國南部州府中,極大的一個。
曾經,也是“江南大族”勢力最爲強盛之地,當初涼國太祖起兵,越州大族、江湖,皆有助力。
雖在後來,一代代皇帝的削弱下,門閥勢力衰弱,逐漸退出中央朝政,但大小宗族,仍底蘊深厚。
越州與宛州臨界之地,有一城,名巒。
欒城內,今日多雲,城中某座三進大宅外,門楣皆白,燈籠也換成了白色,一派悽婉。
此處,乃當朝御史吳合族中宅邸,數日前,京都傳信,御史吳合押送官船賑災,中途遭劫,滿船之人幾乎屠盡。
吳御史身首異處,只尋到官印袍服,聞聽噩耗,吳家舉悲,這幾日,便在籌備白事。
“老大,咱就這麼盯着?這吳家能有什麼問題?”
宅子附近,一座涼棚內,胖乎乎的攤主擦着汗,壓低了聲音,說道。
一張小桌旁,一男一女坐在長條凳上,扮江湖人打扮。
代號“紅葉”的女密諜淡淡道:
“叫你守着,這麼多話?肯定是有大事,否則,上頭能來人?”
那名男密諜抿了口茶,斗笠下,隱晦地瞥了眼吳家大宅,說:
“恐怕是涉及官船的案子。”
江湖中消息傳遞,總是容易些。
他們雖在越州,也對此案有所耳聞。
“可人都死了……難道,還有內情?”攤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