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燈火搖曳。
齊平的嘆息混在風聲裏,令紅葉二人不禁打了個寒戰,只覺一股麻意沿着脊椎骨衝到天靈。
錯的!
那些賬目,是錯的?
這個答案是他們沒想到的,而齊平同樣心中感慨,其實剛翻看這本賬簿時,他也沒覺得不對。
只是翻看到中間的書本價格時,開始覺得彆扭。
仔細想了下,才意識到,很多數字與書籍的貴賤不大匹配……當然,差的其實也不是很離譜。
尋常人,不瞭解書籍售價的,也不會太注意,可他家裏就是賣書的啊……齊平雖然不負責經營,但當初六角書屋剛開時,他也兼職過一陣。
故而對此更敏感。
“那麼問題就來了,‘書生’若當真在記賬,豈會連價格都寫錯?而且還是錯了這般多?”
齊平頓了下,沉聲說:
“真相只有一個,那便是,作爲一名密諜,他有將情報備份的習慣,比如在傳遞情報前一天,將其藏在當日賬目中,這樣的話,一旦發生意外,不至於徹底遺失。
而這本賬冊中又故意留下了種種疑點,若是仔細研究,會察覺出問題,從而推敲出隱藏的信息。”
紅葉與高瘦青年精神一震,被這個可能說服了。
前者振奮道:
“所以,十三號這份賬單,可能是一份還沒來得及發出的情報?”
齊平點頭:“有這個可能。”
失蹤前一晚留下的情報……這就很關鍵了,若是能破譯出來,意義極大。
紅葉激動的同時,也有些羞愧,畢竟這賬簿他們翻看了好幾遍,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字裏行間的不正經上……
最關鍵的,反而被忽略了。
直到這位長官到來,才一言道破……
想到這,紅葉望向齊平的眼神充滿了欽佩,她不禁想,莫非京都衙門裏都是這般的人物麼?
隨便來一個,都有這般毒辣的眼力?
這樣的話,那位“齊百戶”又該是何等厲害?
高瘦青年同樣喫驚不已,被深深折服,旋即皺眉道:
“可書生藏下的情報,到底是什麼?”
這時候,幾人的感覺就像是挖出來了一個寶箱,卻不知道開鎖密碼。
齊平搖頭:“不知道。我原本想着,可能是鎮撫司密諜間的某種暗號,但看起來你們並不瞭解。”
紅葉慚愧道:
“我只是銀牌密諜,只掌握一小部分暗號,書生掌握的更多,恩,若是拿給齊百戶或餘千戶看,也許便知道了。”
高瘦青年沒吭聲,他連銀牌都不是……就是個小銅牌……
不,快別這麼說,齊百戶也不知道啊……齊平心中吐槽,他覺得這幫人對自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過紅葉的話提醒他了,自己不認識,但餘慶也許知道。
念及此,齊平將賬簿塞入懷中,起身道:
“時辰不早了,我先將東西送回去。”
二人垂首:“恭送大人。”
……
當齊平夾着油紙傘,換回了“陳平”的馬甲,返回陳宅時,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秋雨停了,院子裏大柳樹的枝條如同女孩子洗澡後長髮,溼噠噠垂下。
齊平如狸貓般走過去,一巴掌排在陳圓圓肩膀:
“幹嘛呢?”
“啊!”
白胖少年嗷一嗓子,炸毛一樣彈起來,扭頭看到是齊平,忙捂住了嘴巴,旋即囁嚅道:
“等……等下喫晚飯了,我來叫你。”
“下次喊人直接敲門。”齊平說道:
“我在外頭吃了,有些疲憊,先睡下了,跟你娘說不必等我。”
“哦哦。”陳圓圓一溜煙跑了。
看的齊平一陣無奈,心說自己有那麼可怕嗎?
搖頭失笑,推門進了房間,將雨傘掛在門口,齊平脫下外套,爬上牀,旋即臉色鄭重地取出一枚黑色的小紙人,貼在胸口。
手指掐出一個指訣,閉上雙眼,默默唸誦了一道咒語。
運轉“東方流雲”傳授的祕法,將意識切換到紙人分身上。
……
府衙。
某座房間內,齊平睜開雙眼,發現視野從黑暗一點點變得明亮,自己正坐在一張圓桌旁,正襟危坐。
窗外天光昏暗,只有燈籠的朦朧光輝。
桌上擺了幾盤精緻菜餚,黑臉餘慶坐在正對面,一手湯匙,一手筷子,正迅速進食。
看到面前的“齊平”有所變化,停下了動作。
“頭兒,你喫相真難看。”齊平認真地說。
餘慶愣了下,問道:“回來了?”
見齊平點頭,不由感慨,道院的紙人分身術法當真神奇……竟然可以將神魂隔空轉移……
他不知道的是,單純的術法很難做到這點,起碼……以齊平的修爲做不到,主要是這枚紙人本身,便是一件不俗的法器。
“我這是在替你喫。”餘慶解釋道:
“你這分身雖然可以喫飯,但沒法消化,喫完了還得找地方吐出來,而且,終究與真人有差別,我擔心被大家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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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齊平一臉真誠。
餘慶說道:
“情況如何?新身份安頓好了麼,今天閒了一天,明日得找點事做了,我準備聯繫下發現‘書生’失蹤的密諜,或許可以找到線索。”
齊平點頭道:
“這個想法很明智,我已經聯絡過了,哦對了,‘書生’留下的線索也已經拿到了。”
“恩,不用急,慢慢來就好……”餘慶慢條斯理喫着,突然愣了下,擡起頭:
“你說什麼?線索……找到了?!”
……
……
飯堂中,一羣校尉陸續喫完晚飯,三兩成羣回屋休息。
容貌粗獷,蓄着大鬍子的“胡來”打着飽嗝,一陣睏意上涌。
與其餘人打了個招呼,準備回自己屋休息,摸魚了一整天,卻沒啥輕鬆愜意的,反而無聊的很,大半個白天都在睡覺。
就在拐過迴廊時,突然望見一道嬌小秀美,我見猶憐的身影搖曳過來,正是花娘。
“呀,奴家見過胡大人。”花娘猝不及防,嚇了一跳,怯生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