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涼鎮撫司,開局扮演反派 >第四百三十六章 道不同,不相爲謀
    沒人想到,這一刻,竟有朝堂官員跳出,就連臺上的水月,都詫異地看了過來。

    齊平扭頭,好奇看他:“哦?這位大人覺得不對?”

    一時間,許多道目光都投射過去。

    所有人都知道,新朝廷與禪宗關係緊密,但在佛道之辯中,有官員擅自下場,仍舊令許多人驚訝。

    有同行的官員臉色一變,想要阻攔,可卻已來不及了。

    那名跳出來的官員冷笑一聲,說道:

    “你口口聲聲,否認死後靈魂的存在,那也就是說,你也不信你祖先魂靈尚存了?”

    衆人一愣,沒想到竟是這個角度,這話粗聽起來,有些沒道理,更像胡攪蠻纏,但其實不然。

    是個大坑。

    話語間,是刻意將齊平朝“不敬先祖”的話語體系引導。

    須知,在這個孝道治國的世界,只要證實一個人“不孝”,那麼對方再說什麼,都站不住腳。

    放在後世的輿論場上,如何攻擊一個人?

    只要找到對方黑點,令其道德有虧,那就不戰自敗了。

    老節奏大師了……文官一個比一個心臟……

    果然,聽到這問話,不少人同時看向臺上,期待“範築”如何辯解,有人捏了把冷汗,擔心這少年道人不諳官場深坑,掉入語言陷阱。

    然而,齊平卻是神情古怪。

    蓋因,類似的質問,在上輩子的歷史上,衆多有關於佛道之爭的辯論中,就曾發生過。

    以至於,他甚至不需要自己想答案。

    感謝前輩的饋贈……齊平語氣微嘲:

    “既然這位大人篤信祖先靈魂尚存,爲何不自刎,追隨先祖而去呢?”

    此話一出,登時引發鬨笑,那官員愣了下,面紅耳赤,想要再辯,卻想不出如何反駁。

    水月菩薩嘆息,有些嗔怒,沒再理會這插曲,她已察覺“範築”的思路。

    輪迴,因果,說到底都立足於靈魂單獨存在這一點,所以,只要駁斥了這點,禪宗的教義便站不住腳。

    念及此,水月愈發凝重。

    便聽齊平侃侃而談:

    “神之於質,猶利之於刃,形之於用,猶刃之於利。未聞刃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

    他將軀體與靈魂的關係,用刀刃和鋒利做比喻,方便普羅大衆理解。

    水月菩薩略一思忖,卻是搖頭,淡笑道:

    “此言差矣,木之質,無知也;人之質,有知也。人既有如木之質,而有異木之知,豈非木有其一,人有其二?”

    齊平嗤笑:“今人之質,質有知也。木之質,質無知也。人之質非木質也,木之質非人質也。安在有如木之質而復有異木之知?”

    水月沉默了下,轉而再問:死者之形骸,豈非無知之質邪?”

    齊平再答:“是無知之質也。”

    水月:“若然者,人果有如木之質,而有異木之知矣。”

    齊平搖頭:“死者有如木之質,而無異木之知;生者有異木之知,而無如木之質……”

    直至此刻,辯論才進入正題。

    二人站在臺上,你來我往,水月不斷從各個角度,駁斥齊平的論點。

    而齊平卻好似不用思考一般,幾乎在水月質問的下一秒,就能給出令人信服的解答。

    你一句,我一句,分明只是坐而論道,可那一聲聲辯論,一句句言語,卻如同鋒利刀劍,彼此碰撞,招招致命。

    言語亦可殺人。

    此刻,二人爭辯,恍惚間,竟給人一種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的感覺。

    “爺爺……”

    雲青兒起初還勉強跟着,但漸漸的,身爲學渣本渣的她有點聽不懂了。

    想問,卻給雲老先生擡手打斷,只見太傅捋着鬍鬚,雙目炯炯有神,不斷咀嚼臺上言語,輕聲讚歎:

    “厲害。”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於絕大多數民衆而言,只是聽雙方誰更有道理。

    或者,誰被說的啞口無言,在這一點上,齊平佔據了巨大優勢。

    畢竟,他腦子裏有另外一個世界,數千年,佛道無數次嘴炮爭辯的歷史記錄。

    這就是個巨大的資料庫。

    若論“修行”,比拼術法,的確沒啥用處,可當雙方比拼嘴炮和理論知識,擁有數千年,無數僧道智慧結晶的齊平,便已屹立於不敗之地。

    畢竟,近似的理論,能找出的角度,是有限的。

    就如同那名文官,質問齊平的句子,在另外一個世界也出現過一樣……這不是巧合,而是提問,反駁的思路就那些。

    水月的每個提問,齊平都有現成的理論反駁,她以爲,自己是欺負道門對傳教經驗匱乏。

    卻不知,站在自己對面的,並不是一個少年道士,而是無數將這點東西,研究了一輩子的精英。

    而在雲老這等文人眼中,那每一句辯論,都充斥着語言的美感,思維的精妙。

    打嘴炮,素來是文人引以爲傲,展現智商的遊戲。

    而此刻,臺上的二人,幾乎將語言,辯論的技巧,使用的爐火純青。

    雲老不禁疑惑,禪宗有心算無心,有這等表現不意外,可道門,是如何做到的?

    他扭頭四望,卻見人羣中,支持道門的民衆興奮異常。

    那些本已心向佛陀的百姓,動搖起來,本來低迷的局勢,開始逆轉。

    ……

    內城門外。

    穿着粗布衣裳,挎着布包的阿七擠在人羣中,排隊進城。

    他同樣想看講經大會,但上午時候,要忙着賣報紙,等他完成工作,準備進城時,已經晚了。

    “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他想着,伸手按了下布包,裏面是“先生”留給他的字典。

    這些日子,他修行不輟,也積攢了許多問題,想着,若先生是個大人物,沒準也會去看講經大會。

    “入城憑據。”輪到他時,守城官差攔住他。

    外城人進內城,要開具身份憑證,阿七一狠心,用了大毅力,才捨得花錢辦了一張。

    “進去吧。”官差掃了眼,揮手不耐煩道,旋即與身旁人說:“怕不是混進內城乞討的。”

    另一人說:“你管他作甚,有禁軍管呢。”

    “也是,哈哈哈。”

    阿七聽着身後官差議論,抿了抿嘴脣,用力勒緊布包的揹帶,發足狂奔,朝淨覺寺方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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