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覺寺。
兩個多月過去,這座寺廟的擴建仍在繼續,大興土木是以年計的,不過,寺廟主體,已修葺完畢。
主殿內,象徵“佛”的佛像重鍍金身,淨覺寺外,車馬不絕,與主清靜的道院不同,京都達官顯貴,近日頻往來禮佛上香。
人來人往,頗爲熱鬧,至於後院,香客無法踏足,是禪宗修士居住所在。
“住持。”當空寂邁步行走於寺中,迎面僧人皆駐足行禮。
“恩。”空寂頷首,步子不停。
這位南國金光寺住持,現已接任淨覺寺住持,類似典藏長老的角色。
僧衣飄動,他踩着潔淨無塵的石板路,穿過青磚黑瓦的佛寺,來到主殿中。
便見,那巨大的佛像下,披着紅色袈裟,青色頭皮,少年模樣的六祖盤膝打坐,一動不動。
身前,胖如彌勒,笑眯眯的止戈和尚、身形乾瘦,面龐紅潤的懸壺僧人,以及披着玄色僧袍的水月菩薩,已經到來。
六祖睜開雙眼,目光澄澈道:“開始吧。”
“是。”幾人頷首,開始彙報禪宗各部事務,大體,無非是傳教的事。
講經大會被齊平破壞,禪宗寄託希望的盛世弄巧成拙,着實令擴張腳步停滯了好一陣。
起碼,在京都範圍內,傳教受到了極大阻力。
故而,禪宗轉換策略,暫時放棄京都,轉而在涼國各大州府着力,以修行法門,以及武力,恩威並施,收攏了一批江湖門派。
而後,又派遣佈道僧人,前往各大州府宣揚佛法,籌建佛寺,初步計劃,是在各州首府建廟。
走地方包圍京都路線……
這時候,隨着空寂等人訴說,六祖微微顰眉:
“太慢。”
他指的是,傳教速度緩慢。
空寂花白的眉毛抖動了下,甩鍋道:
“若非那齊平搗亂,本不止於此。”
提前齊平,其餘幾人表情都有變化,講經大會後,這個名字在禪宗內,幾乎成了個“禁忌”,沒人樂意提。
好在,朝廷宣戰後,齊平駕鶴北上,離開了京都,大家也眼不見心爲靜了。
至於水月菩薩,道門嘗試來接觸過,但水月避而不見,雙方默契地只當改換門庭不存在。
“另外,官府對建立佛寺也不積極。”空寂再次甩鍋:
“只推說,如今戰爭開啓,建立佛寺勞民傷財。”
止戈和尚摸了下光頭,嘀咕說:
“景帝這是在打壓咱們呢。”
水月菩薩冷笑:“他當然清楚,哪一個更要倚重。”
這時候,突然外頭有僧人來報,說皇帝前來,欲面見禪祖。
衆人一愣,目露異色,六祖微笑道:“請。”
不多時,景帝面帶笑容走入主殿,雙方略作寒暄,陳景道出來意,竟是想請禪宗派強者趕赴西北,參與對蠻族之戰。
“朕執掌涼國不過半年,立足未穩,蠻族虎伺,唯有當機立斷,主動出擊,方爲正道。”景帝慷慨陳詞,
“禪宗救苦救難,深入人心,想來禪祖亦不忍見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
景帝故作驚喜:“六祖同意了?”
六祖點頭:“我禪宗自會派弟子前往應援,陛下放心就是。”
景帝滿意離開。
等人走了,憋了半天的空寂皺眉:
“這陳景未免太過得寸進尺,索求無度,禪祖您何必應他。”
六祖微笑道:“你們以爲,他此來是借兵?”
“莫非不是?”
六祖感慨道:“是,也不是。”
止戈和尚摸了摸大光頭,小小的眼睛裏,是大大的困惑:“禪祖直說便是。”
六祖微笑解釋:
“我等與涼國休慼與共是其一,佛普度衆生是其二,至於其三麼……懸壺,此番,便由你帶一支僧兵,前往西北。”
懸壺僧人愣了下,略一思忖,明白過來,雙手合十:
“遵禪祖法旨。”
六祖微笑頷首,身影消失不見,等人走了,止戈僧人撓頭:
“到底什麼意思?”
水月菩薩露出看白癡的眼神:
“愈是戰爭,愈是民衆流離失所,傷病遍地,懸壺僧人前往救治,才最易收穫信仰,這場戰爭,既是國戰,又何嘗不是禪宗傳播信仰的良機?只要救下足夠多的人,何愁禪宗信徒不多?”
戰爭,素來是信仰傳播最好的土壤之一。
止戈和尚恍然大悟,嘀咕說:
“那陳景不會算計好了吧。”
……
寺外。
景帝緩緩走出,阿大疑惑道:“陛下,那幫和尚這就答應了?”
景帝沒了笑容,疲倦的目光中,帶着精明: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齊平壞了講經大會,如今看來,也未必是壞事,禪祖要傳教,不會放過戰爭這個良機,不過……也不會出全力就是,也好,若是派的僧兵多了,朕還但心,他們放任生靈塗炭。”
阿大聽不大懂,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
“接下來去道院?”
“恩。”景帝坐上馬車。
只不過,他對於道院是否會伸出援手,期望不大……
這羣道士沒有傳播教義的需求,若家國岌岌可危,如昔年一般,倒也會出手。
但如今局面,想要道門出力,主動參戰,期望不大。
果然,景帝入了道院後,沒能見到首座,只與典藏長老談了談,後者答應派出一些弟子,但顯然是應付了事。
至於書院,無需前往,因爲早在宣戰後,朝廷便一紙調令,將大先生等人調去了臨城坐鎮。
沒有五境坐鎮,加之書院學子奉行“修行安天下”,反而是對參戰最積極的。
走出道院大門後,阿大問道:“陛下,要回宮嗎?”
景帝“恩”了一聲,然後突然想起什麼,問道:
“永生教……最近如何?”
對於這個不老林更名的教派,陳景起初有在關注,但近來太忙,加上姜槐自夜宴那一晚後,受傷閉關,格外低調,便也很久沒有在意了。
阿大聞言猶豫了下,還是說道:
“這幫人,風評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