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男孩咬緊牙關爬在傾斜六十餘度的陡坡上,寸步難行。
如若不是心中的那番牽掛,他或許不會那麼堅持。
憑藉着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的女孩身影,他早已忘卻了自己的手掌已被砂礫劃出數十道傷痕。
“伶秋,是你改變了我......”忘無憂在心中默唸道。
“我,什麼都做不了。”
舞臺下,女孩的眼角泛起了淚水。
面對曾經所做過的一切,她感到了無盡的自責。
畫面一轉,劇場來到了第三幕。
木伶秋的母親被迫以這種方式來爲她的女兒掙取生活費,只是,一切都在往她最不想看到的方向進展。
某日,女人在街邊要飯時,正好碰見了她的女兒帶着一幫朋友從面前經過。
雖然木伶秋的樣子與先前截然不同,但女人依舊能夠辨認出她。
興奮之際,女人顧不上換掉破破爛爛的衣服,就衝到了女兒的身邊。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幾位女孩也注意到了有個乞丐正在朝着她們跑來。
“伶秋,那個人你認識嗎?”
“哪個?”
還沒回過頭,一陣酸臭的味道便撲面而來。
木伶秋突然皺了皺眉,頭也不回地就朝着前方走去。
“我不認識。”
聽到這番話,女人如同失了神般地愣在了原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與她的夥伴們漸行漸遠。
“什麼嘛,我還以爲那個乞丐認識你呢。”
“你看,她當時連乞討的碗都扔到一邊了,錢都撒到地上了呢!”
結果女孩紛紛回過頭,看着乞討的那個女人與幾個撿錢的熊孩子爭論不休,唯有木伶秋始終在朝着前方邁出步伐,沒有回過一次頭。
“那是她自找的......”
時間轉身即逝,距離上次碰面已然過去了數個星期。
這一陣子,女人渾渾噩噩地活着,租的房間弄得一團糟,還時不時地散發出臭味。
終於,房東忍無可忍,將其趕了出去。
女人再次流落街頭,開始了無依無靠的生活。
好在,她還惦記着自己的女兒,因此沒有喪失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哪天,她真的離開我了。”
“那我也就沒有什麼活下去的必要了......”
其實,木伶秋的每一個舉動彷彿都在宣告着:“我們已經是陌生人了”,只是她始終不願意承認罷了。
這樣的生活能夠維持多久,沒人會知道。
漸漸地,天氣開始寒冷了起來。
雖然流浪在外,但女人依舊首先擔心着木伶秋的喫穿保暖,而並非是自己。
正如童話故事中的“賣火柴的小女孩”一般,冰冷的寒夜中,女人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在她的身上,有數不盡的凍瘡。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貼在手上並呼出,來試圖讓自己那僵硬的手指變得溫暖一些。
只是,刺骨的寒風中,早已將僅存的那一絲溫暖吹的不知何去何從。
在信念的促使下,她緩緩地從衣兜中掏出了手機,翻了許久才翻到女兒的聊天記錄。
看着三個月前的一次不足三十秒的通話,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緊接着,她把手指放在了“撥打”的字樣上,但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今天是聖誕節,伶秋一定在和朋友們玩耍吧?”
“我現在打過去的話,會不會打攪她的興趣呢?”
“現在不打的話,以後恐怕就會沒機會了吧?”
經歷過思想的鬥爭後,女人按下了那通電話。
短暫的提示音過後,對方接通了電話。
“喂?哪位?”
“伶秋,是我呀,我是媽媽!”
突然間,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
“你是打錯了吧?”
“怎麼可能?我不會記錯的,這就是我女兒的電......”
“嘟——嘟——嘟”
電話掛斷後,女人心灰意冷地垂下了手,放棄了撥打的念頭。
即便電話那頭宣稱不是她的女兒,但身爲母親的她也依舊能夠聽出,那就是女兒的聲音。
“她,不願意承認我是她的媽媽......”
“她不願意承認......”
“她不願意......”
舞臺上,一具木偶掩面而泣,在木伶秋看來,它的感情是那麼的真實。
就像是在那幾塊木頭疙瘩中,真的裝着個人一般......
不知不覺間,一行清淚從木伶秋的眼角劃過。
“我之前,原來做了這麼過分的事情......”
“難怪會遭到報應。”
女孩輕輕地閉上了眼睛,靜靜地聽着舞臺上傳來的聲響。
過了許久,她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卻是一片黑暗。
“已經,結束了嗎?”
這個念頭剛浮現在木伶秋的腦海中,她便看到有個人影隱隱約約地朝着她走了過來。
直覺告訴她,那個身影她一定認識。
在感知到面前佇立着一個身影后,木伶秋緩緩地擡起了頭,與之對視着。
“媽,媽媽......”
木偶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機,雖然它的心中懷着許多怨恨,但她依舊沒有對着面前的這個女孩發泄。
“你就這麼甘心被她欺負?”
就在這時,劇場頂部的光芒再次照到了舞臺上。
一具木偶惡狠狠地等着木伶秋,用手指着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她就是害你顛沛流離的那個人......”
“可——是”
“她——是——我的——女兒......”
佇立在木伶秋面前的那具木偶一字一頓地回覆道,聽起來就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嬰兒一樣。
“女兒怎麼了?她不是早就不承認你是她的母親了嗎?”
“不,不是——這樣!”
“是因——因爲我。”
“我犯下——的錯,不該——由她來承——擔。”
“你有什麼錯?錯的是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所有——人?”
“對,所以現在開始你的第一步吧......”
木偶遲疑了許久,隨後緩緩地低下了頭。
不知不覺間,她的拳頭已攥到了一起......
“直到現在,你該不會還在慶幸着面前的這具木偶的身份是你的母親吧?”
“......”木伶秋沉默了,遲遲沒有說出下句話。
“我沒有慶幸。”
“那就好。”
“我告訴你,這具木偶被我灌輸了你母親的思想。”
“在死亡後,我給了她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如果她殺了你,就能夠得以永存。”
“如果她選擇放下了手,那麼,你就揹負着罪孽度過餘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