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蹙着眉頭,回身攬住阿七的肩膀,另一隻手從他膝彎下穿過。
事生突變,阿七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溜圓,這難道是……
沒錯,正是公主抱!
什麼鬼,這種狗血愛情劇的橋段?這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勁?阿七嘴角微微抽搐,又一想,算了算了,一回生二回熟,感覺自己也習慣了。
就算這樣想,還是忍不住擺出一張生無可戀的殘念臉。
柒一個公主抱抱起阿七,躍身,踩在箭尖上,借力飛起,如同燕子般在空中翻身,避開幾支箭。
又一輪箭射空,柒才落在大船的甲板上,刀光劃出鋒利的弧線,正面砍來。
原本想趁首席雙手抱人時,搞個突然襲擊,沒想到首席懷裏那傢伙用剪刀一擋,呲牙一笑,兩排牙雪白整齊,“年輕人,跟我搞偷襲?”
偷襲者用力壓下去,卻發現自己竟然和這個菜雞勢均力敵,斬進去的時候,感覺到刀被膠水黏住了似的,每往前推一寸都格外艱難。
阿七咬牙硬抗,把剪刀握得很緊,手臂和剪刀像是鑄在一起的兩塊鐵,僅僅輕微顫動了一下,就穩住了。
柒一腳踹飛那個對手,將阿七放下,無數刺客上前圍剿。
空氣裏充斥着寂靜殺氣,柒和阿七對視,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這種時候也只能殺出去了!阿七握緊了剪刀,整個人向着人羣衝去。
上百人揮舞兵器砍殺,濃腥的血花盛開在海上。
一個黑衣刺客跳到阿七的身後,拿劍刺去。阿七的剪刀在背後一架,格住了幾乎必殺的一記偷襲。
那個刺客居然藉着武器格擋時候一彈的力量,翻身到了阿七的頭上,劍朝着他的頂心刺去。
那一瞬極快,阿七連忙回防,就地一滾,狼狽地躲開,躺地舉起剪刀擋去。
劍光晃眼,那個刺客立時在半空中改變劍的方向,像是烏雲裏一閃而沒的電光,斬向阿七的肋下。
阿七登時像條泥鰍般,一扭腰,恰好躲開了這一劍,劍刺在甲板上。
阿七兩指一劃,以氣御剪,幹掉了那個刺客,卻又見刀光襲來。
電光火石之間,阿七翻身站起,一把剪刀一架一劃倏忽退遠。
拿刀的那人穿着刺客黑袍,光頭鷹眼,又瘦又高,脖子和臉上佈滿神祕的深藍刺青,目光說不出的陰狠。
過了十來招,刺青臉打量着阿七,“身手不錯,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你?”
“打、打個架那麼多話,難道你、你不知道反派死於話多嗎?”阿七擡手一擦嘴角,凝神揚眉,可惜他有些喘氣不勻,已經泄了底氣。
“有意思有意思……”這個和首席相似的小子竟然也有幾分首席的氣勢。刺青臉不怒反笑,聲音卻陰霾冰冷。
短短几個瞬剎,柒這邊已經解決不少敵人,冷冽的刀刃劃開了面前一個刺客的咽喉,他嘴裏嗬嗬作響,喉間的鮮血噴薄而出。
他滿眼不甘地盯着柒,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突然間整個人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聲息。
柒餘光注意那個刺青臉,知道阿七不是對手,短暫的眼神交匯間,雙方都知道了彼此的意思,交換了個位置。
刺青臉勾嘴一笑,卻笑得猙獰恐怖。柒身形微動,下一秒卻已是短兵相接,金石撞擊鏗鏘作響。
“小心啊,靚仔,他們要放箭了!”
正前方的空氣裏傳來尖利的鳴響,阿七出聲提醒柒,自己也連忙低頭。幾支利箭從他頭頂掠過,刺入另一個刺客的手臂。
箭上的毒液彷彿蛇一樣在血管裏扭動,往心臟裏扎。那個刺客恐懼得想張嘴吼叫,但是他已經失去了力量,舌頭漸漸僵硬,皮膚變得青紫,他跌跌撞撞地往前撲了幾步,僵直倒地。
空氣中再次傳來利箭的鳴響,阿七意識到這箭上抹了毒,他控制着剪刀防護,可那些刺客不怕死地迎上來,於是將剪刃一分爲二,抵禦利箭和刺客。
殺了很久,濃腥的鮮血正在甲板上緩緩地流淌,向他逼近。屍骸交疊着,裂開的胸口裏露出慘白的肋骨,這場面讓他有點反胃。
胳膊痠麻,手裏那把剪刀都快舉不起來了,剪尖無力地朝下。
這樣下去情況不妙。柒擰着眉,控制着千刃,無數碎片快速重組拉長,變成四十米的大刀。
整艘巨輪於此刻已經分崩離析,四分五裂,不斷緩慢地往海面之下坍塌墜沉,海潮似乎是貪婪怪獸的森然獠牙,咬碎了整艘巨輪,把它喫進深海里。
伴隨着驚呼,不少刺客們墜入海水中。
阿七腳下搖晃,抓住了旁邊的欄杆。
小飛衝出衣兜,伸長爪子,抓起阿七,撲棱着翅膀,騰空而起。
“靚仔,要跑路了!”阿七向柒遞來手。
不知道從哪裏射來一箭,直朝着阿七背後,柒控制千刃碎片即將打飛這支箭,可箭拐了一個弧度,卻是向着小飛。
柒瞳孔驟縮,瞧着那隻小綠雞中箭,連帶着阿七跌入海里,失神的剎那間後心劇痛,一截短刃從身後貫穿。
“那小子對於你來說很重要?看着他死掉,是一種什麼滋味,首席大人?”短刃另一頭握在那個刺青臉的手裏。
刺青臉陰笑着拔出短刃,冷風立刻填補了破洞。
柒按着傷口,餘光瞧見那些長翅膀的鳥人圍住了阿七,手裏的魔刀千刃鬼面獠牙幽光瑩瑩,四散成無數碎片,將面前所有敵人瘋狂攪碎。
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哀嚎過後,碎片又重新凝成刀刃,回到劍柄上。
這一招實在太耗心力。柒支起千刃撐着站立,深呼了一口氣,忍着痛,朝阿七那邊趕去。
阿七凝氣御剪打退幾個鳥人,遊向浮起的小飛。
腳下的海水猛然旋轉翻騰起來,千百個小旋渦漸次形成,擰成巨大的螺旋狀水渦,要將他拖入海底。
阿七連忙抓起小飛奮力狗刨,怎麼也擺脫不了這吸力,翻涌的浪花水汽裏,一隻手伸過來,“六七,捉住我!”
就像遭遇暴風雨那次,但是這一次沒有那麼幸運,海水翻卷扣轉,巨浪將他們推遠。
柒瞧着阿七被水渦吞噬,沒能拉住阿七的手。
他咬牙往下潛,一條鎖鏈襲來,一圈一圈纏繞到他的腳上。
水底潛行的刺客彷彿成千上萬的黑色野蜂,他們拿着各種武器,將他層層疊疊包圍……
*
柒從敵人的腹部抽出千刃,半邊臉都已經被鮮血染紅,對手的刀也擦破了他的面頰,頭髮混合着汗水和血液雜亂地粘在額前。
然而眉峯凜冽,血眸陰冷,卻不顯得狼狽,只覺得恐懼又悲涼。
他攥緊了刀,手背的青筋爬走如蛇。
心口泛起難言的疼,其實之前他已然覺察到氣息,避開了要害,可爲什麼傷口那麼疼,比白刺的那次還要疼?
他擡手捂住了傷口,幾滴血從指縫間落了下來。疼的不是心口,而是心底深處,空洞洞的心彷彿具象化了。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有一刻,他聽到內心有個聲音在吶喊,彷彿整個靈魂都在吶喊。
憤怒是一種強烈的情緒,但是刺客必須冷靜,他不需要感情,也不需要情緒。
他不承認那是憤怒,他只是有點想殺人而已。
只是,把他們全部殺了,又能怎麼樣?
紅瞳漸漸平復成了黑,他用手背抹掉臉上的血,慢慢地坐在沉船的殘骸上。
蒼茫的海天之間,盡化血腥煉獄,海上飄着浮屍,之前整艘龐大的船,此刻只剩下一些零星的木板和碎屑。
紅霞蜿蜒瀰漫在大海之上,整個波光粼粼的海面,倒映着金光氾濫的紅,卻彷彿一整面燒起來的血海。
他安靜地望着一切,眼裏沒有焦距,看不出悲喜。
那顆沒喫的糖掉了出來,掉入了海里,水面上擴開了漣漪,那一圈圈水紋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浪花翻攪起來,又形成旋渦……
……
他一定是瘋了,纔會跳進那個旋渦裏的,可是等他醒來,卻發現在樹林裏。
心口附近那道傷還是很疼,但已經不怎麼流血了。
在樹林中行走,瞧見一處小院,還有竹屋,這是劉大夫的住處。
劉大夫卻不認得他,小心翼翼地端詳着他的臉,“少俠,您哪位?”
後來他到附近的城鎮上,才發現他竟然來到了兩年之後,人人都說距那位首席受傷落海已經過去兩年了。
但是他知道他在哪裏,小雞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