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保正坐在櫃檯前數錢呢,這麼一句懶懶散散、沒有音調的話令大保一愣,張大的雞嘴能塞進一隻燈泡,叼着的雪茄掉到地上。
大保很快回過神,拍着翅膀衝到阿七前面,激(八)動(卦)地追問道:“阿七,你這是走桃花運了?對方是男的女的,有沒有錢?柒他知道嗎?”
對於大保的三連問,阿七兩眼放空,答非所問地說:“我長那麼大,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表白。”
“能算第一次?你不是失憶了?”
“……”說得好有道理,沒辦法反駁怎麼破?但重點不是這個!阿七趕緊把偏離的話題拉回來,“不是,大保,我好像彎了。”
大保卻司空見慣地擺擺翅膀,“我早就知道了,你和那隻靚仔整天出雙入對的,看不出來纔有鬼。”
“呃,大保,你對‘出雙入對’這個詞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那你想直回來?”大保表情逐漸猥瑣,“我有個好康的大寶貝,要不要試試看啊?”說着,大保掏出了一本珍藏已久的馬賽克讀物。
阿七摸着下巴,目光在書的封面上逡巡許久,有點猶豫,“呃,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不要?那我就收起來了。”
“且慢!”阿七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我又沒說我不看,好東西是要大家一起分享的。”
兩隻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傢伙狼狽爲奸,相視一笑,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息,還有贏蕩的笑聲。
阿七才把書揣進兜裏,店裏就來人了,來的是薛如花薛小姐。
她遞來一張請帖,說要請阿七去喝喜酒。
“喜酒?”阿七盯着那張喜帖沒有接,指了指自己,“請我?”
薛如花點點頭,理所應當地說:“你是我們的媒人嘛,請你不是應該的?”
阿七單手託着下頜,忍不住吐槽:“昨天表白,今天結婚?你們這個速度也太快了吧,都能趕上搭火箭了。”要是她們倆之中有個是男的,豈不是明年生娃,後年就打醬油?
“其實我也喜歡她好多年,只是一直沒勇氣說,這方面她比我強。”薛如花挺驕傲地笑了笑,“知道她的心意之後,我們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大保冒出來,站到阿七面前,“助人爲樂是我們應該的,這張喜帖我們收下,喜酒就不去喝了,這位小姐,實在是抱歉啦。”
“大保……?”阿七疑惑地看着大保。
大保將阿七扯到牆角里,悄咪咪地說:“去喝喜酒要隨禮的,我們這個月不剩多少錢了,還要交房租水費電費話費……”
薛如花的耳朵倒是很靈,聽個清清楚楚,她頗有霸總範兒地一挑嘴角,“不就是錢,不用隨禮,敞開了肚皮喫。”
一句話說得阿七和大保眼冒星星,鈔能力就是牛逼!
於是阿七他們一行人就拖家帶口地來白喫白喝,啊不,是參加婚禮。
當司儀開始念詞的時候,阿七、大保和小飛在拼命往嘴裏塞喫的。
司儀莊重地念起了誓詞:“你是否願意和她結婚,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
這似曾相識的情形簡直夢迴第一季第一集,阿七有點恍惚,他停下動作,擡頭望去。
臺上那對新人全部穿着婚紗,光彩照人,幸福甜蜜。
“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我願意!”
臺上新人回道,臺下掌聲雷動,禮花在璀璨的燈光下飛揚。
*
賓朋滿座,觥籌交錯。實在不習慣這種場合,柒獨自找個僻靜的地方,透透氣。
出了宴會廳,走廊盡頭有個露臺。這個位置特別好,從這裏可以望見霓虹燈,還有黑色大海。
晚風徐徐,吹動了髮梢。聽見隱約傳來歡聲笑語,他舉頭看了看月光。
阿七跟他說過,因爲失憶的事,就連發呆的時候也不知道該去想什麼,回憶什麼。
其實以前,每到這種時候,他也不知道該想什麼,回憶什麼。他的世界很大,很空,很安靜,也很冷寂。
不知不覺之中,他的世界裏卻增加了很多值得珍惜的回憶,並且幾乎都與一個人有關……
“嗨,靚仔,一個人在這裏吹風寂不寂寞啊?要不要和我看看星星數月亮,從喫喝玩樂聊到人生哲學?”
柒往後瞥去,阿七站在走廊上,彎起嘴角,懶洋洋地朝他揮了揮手。
這笑容有點痞氣,眼角染着陽光的色彩,他稍微被晃了一下神。
“看我拿了什麼?要不要喝?”阿七從懷裏掏出兩瓶酒,遞給柒一瓶,他自己擰開瓶蓋,就對着吹。
他們坐到了露臺的欄杆上,兩個人腿挨着腿,肩靠着肩。
阿七雖然酒品不好,但是酒量還行。
阿七喝了幾口,打了個小酒嗝,不經意瞧見柒半垂着眼,盯着手裏的酒瓶,看了好一會兒。
“靚仔,你該不會不會喝酒吧?”阿七一隻胳膊搭在柒的肩膀上,故意揶揄他。
柒不回答,阿七哄了幾句“試試看,很好喝的”,最後用了激將法。
柒輕飄飄地乜了一眼阿七,擰開瓶蓋,灌下一大口。
阿七撓撓頭,他也沒想到,激將法竟然會奏效。
其實柒也有點孩子氣,十幾歲的時候,他應該是個又悶又犟的死小孩,過着風刀霜劍、血雨腥風的日子,什麼都一個人死撐着,獨自揹負。
那時候柒一個人離開小雞島,去了斷過去。所以那天,柒說的不是再見,而是保重,因爲他沒有想過再回來的。
阿七心裏微微發軟,仰望頭頂的月亮,抿了抿一口酒,下定了一個決心……
“靚仔,我也喜歡你。”
不就是喜歡男的?不就是喜歡自己?那對新人都能那麼勇敢地在一起。他可是小雞島最強最帥的髮型師,還畏畏縮縮的,像什麼話!
阿七轉過頭,認真地注視對方的臉。
細雪般清冷的月光落到柒的臉上,光線沿着側臉的線條往下走,沒入乾淨利落的下頜線裏。
這張臉真是時時刻刻都能撩到他啊,不愧是自己的臉。
可柒不信他的話,“咁快就飲醉喇,冇系要睇星星乜?(那麼快就喝醉了,不是要看星星?)”
“我沒有喝醉,我說的是真的!”藉着微暗的燈光,阿七瞧見他泛紅的耳尖。
不是吧,這是害羞啦?小惡魔在心底撲撲小翅膀,壞心思噗噗地冒了出來。
阿七嘴角咧到耳根,貼近他的耳朵,“要不要我再說一次啊?”
呼吸打在耳畔,混合着淡淡的酒味,熱辣曖昧。柒自覺他有點醉了,酒水在肺腑裏翻騰,成寸成寸薰上去,整個人有點燙。
柒那雙黑瞳裏的光亮得懾人,而且泛出一絲血色。
阿七完全沒有注意到,還在作死地逗他,“我喜歡……”
最後一個字還沒落音,柒低頭覆蓋過來,四瓣嘴脣好像被糖黏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