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不過這並不重要,他也沒有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只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現在該出發了,便邁步向前進。
出門之前,他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結果剛出門,就被一股冷風埋伏,渾身抖擻了一下,瞬間清醒了不少。
外面似乎,天氣非常寒冷,不過好在秦梓在山上也呆了有一陣子,修煉也有一段時間了,體魄肯定要比一般人要強不少。
所以他也沒多在意,就這樣出門去了。
……
冬天太陽昇的晚,外邊還是一片漆黑。
他走出屋子,看着這山間的景色,不覺間也有些癡了。
他的屋子是建在山腰上的,離蕭鳶兒的那間不算太遠,周圍沒有什麼雜樹。但是若是向下看去,就能看到鍾秀峯那片茂密的樹林。
落劍山到底是有聚靈陣法,天地間靈氣更加濃郁,所以現在明明是冬天了,樹木還是非常茂盛,偶爾還能聽到野獸的叫聲。
現在外邊一片寂靜,秦梓漆黑的眸子望向同樣漆黑的樹林,那樹林如同一片巨大的陰影,秦梓看着它,他好像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前再次模糊了,他現在經歷的一切彷彿都成爲虛幻。
他似乎覺得那片巨大的陰影正在移動,如同一隻巨獸在黑暗中蠕動。
突然,那陰影向着他撲來,秦梓剛想往回跑,卻看見陰影中浮現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秦正陽和寧雲竹——他的父親和母親。
他猶豫了,停下了步伐,甚至轉過頭,想要向着陰影走去。
就在這時,他靈光一動,又看見陰影中露出更多的面孔,一張張猙獰的面孔。
秦梓似乎能從他們猙獰的表情中聽見他們不甘的吼叫聲。
這些面孔雖然表情都很可怕,但若是細看,便會發現根本看不清他們的面容,只知道是一張張頂着猙獰表情的面孔。
他們並沒有張牙舞爪,炫耀自己的恐怖,而是靜靜地,靜靜地縮在陰影中,用他們那嗜血的眼神盯着秦梓,一動不動,卻隱藏着巨大的殺機,彷彿只要等到機會,他們就會蜂擁而來,將秦梓撕碎。
陰影開始破碎,整個世界都開始崩壞。
巨大的斷痕出現在大地上,熾熱的火焰從中席捲而來,天空開始破碎,無盡的黑暗碎片的縫隙中向着整個世界侵蝕……
放眼望去,世界充滿了絕望,無數凡人四處奔走、哭喊,最後無助地死去,世間充斥着嘶吼着的怨靈。
是的,死亡正在爆發,沒有人能夠倖免。
而更遠處的天邊,一顆無比巨大的虛幻大樹緩緩倒塌,各種妖魔鬼怪從樹下衝出來,無情地收割着凡人脆弱的生命。
緊接着,數道身影拔地而起,裹挾着無窮的怨靈,衝向天空。
天空之中,一張冷漠的巨臉緩緩浮現,用祂深邃的目光盯着這個正在逐漸走向死亡的世界。
那數道身影即使是面對着這幾乎覆蓋了整片天空的巨臉,依舊沒有任何遲疑,毫不猶豫地衝向那張巨臉。
隨後,巨臉破碎了,隨之破碎的,是整個世界。
……
秦梓回過神時,背後已經被汗水打溼了,在這樣的冬天,透着陰冷,讓人十分難受。
可是他的心卻慢慢地沉靜下來,就這樣保持原來的姿勢,面無表情地凝視着眼前的黑暗,我們能看見他嘴巴微微張開,似乎在念着,不知道是他父母,還是其他的某個或某羣人的名字……
沒有人知道現在這個少年心中在想什麼,不過,如果有外人在這裏的話,就會發現這孩子的眼神如同一座冰山,冰冷、深邃,好像只要與他對視,就會深陷其中。
這個時候,即使是最熟悉的人在這裏,可能都認不出這個,平時總是面帶溫和的笑容,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大男孩。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得而知。
……
終於,秦梓狠狠吐了一口氣,徹底冷靜了下來。
隨後他掃視一圈周圍的景象,無論怎麼看都是自己所熟悉的鐘秀峯,可是他卻下意識地忽視了很多東西,比如現在是什麼時候,在這之前自己在做什麼。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在誘惑自己,放棄思考,順從這個世界。
秦梓如星空般悠遠深邃的眸子,盯着樹林之中的陰暗處,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轉過身去,回到了屋中。
……
而在他剛剛盯着的樹林深處,一隻磨盤大,通體雪白的蜘蛛,凝視着秦梓剛剛在的位置,等到他回屋後,不斷變小,最後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而在落劍山主峯天壇山上的一座洞府中,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子緩緩收回目光,看了看面前的茶杯,用一臉慷慨赴死的表情,稍稍抿了一口,然後差點吐了出來。
“草,不愧是磐大頭送的茶,真特麼難喝。”
……
而在秦梓的小屋內,少年沒有去理會屋內的任何東西,徑直地走到臥房中,寬衣解帶,然後躺在牀上。
他盯着屋頂,發了會兒呆,然後突然出聲問道:
“你在嗎?”
……
屋中無一人回答。
“嗯,問了個廢話,我知道你在。”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不管你怎麼想,我欠你一個人情。”
空蕩蕩的房間裏,仍然沒有任何人迴應,不過秦梓也沒有在意。
他等了一會兒,也許是在等對方迴應,也許是在組織語言,總之,他繼續說道:
“你可以放心,這次之後,我會格外關注幻術,日後絕大多數幻術,我應該都能看破。”
“至於那些人,你不用給我提示,我知道我要做什麼。”
“現在我的影響還不夠大,但是這兩年裏,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熟識之人的想法,多的不敢保證,至少大劫到來時,能夠保證落劍宗能入世。”
“至於更多的,我就不會去做了,畢竟這些人是真心對我好的,我不能辜負他們,小幅度地讓他們有心繫天下的情懷已經是我的底線,至於更多的,就在那位落劍宗主了。”
……
儘管沒有任何人迴應,可秦梓卻一點也不在意,他就像面對一個相識多年的老友一樣,對着空氣不斷訴說。
“最多三年,我就會入世,到時候我親自入局,應該可以有更多的作爲。”
“並非不願更早,實屬不能,不僅是實力太低,還有心性不夠堅定,我一直知道沈長老他們想用潛移默化地方式,教我以善意,我並不反對這件事,現在程度還不夠,我要在山上多呆幾年,然後纔能有底氣在世間的黑暗中保持初心。”
“畢竟,心中有光的人,才能對抗黑暗不是嗎?”
面對着空蕩蕩的天花板,秦梓終於還是有點累了,在幻境中保持清醒其實並不容易,他想了想,準備告別:
“我有點撐不住了,如果可以的話,這道幻境希望你能留下,我要用來鍛鍊自己的靈性。”
“好了,再不走真的撐不住了,我知道你以後估計也不會在這了,日後有緣再見吧。”
秦梓道完別,合上雙眼,很快就進入了深度睡眠。
在他最後的意識即將消散時,一道清澈空靈的嗓音,從虛空中傳來:
“道阻且長,望君珍重。”
秦梓嘴角揚起一點笑意,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