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道守望者 >第一卷 書生與劍 第五十六章 哭
    當秦梓再次睜看眼的時候,眼中已經不見迷茫。

    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燭燈,照着桌上的圖紙。

    靈氣催動的燈火,明亮而溫暖,照應在紙上,顯現出一種黃褐色。

    他仔細查看桌上的圖紙,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戈瓦製作的圖紙,按照秦梓的要求,製作的非常精細,每一部分的大小比例都拿捏的完美無缺。

    同時,圖紙上還有鼎爐的不同角度和方向,從而能夠非常完美地展現出其結構。

    秦梓閉上眼,利用其極爲強大的記憶力與想象能力,在腦中逐漸勾勒出一頂丹爐。

    接着他睜開眼,保持一心二用的狀態,一邊對照着桌上的圖紙,一邊完善自己腦中的那頂丹爐。

    這對他的心神考驗極大,饒是以他那強大的腦力,仍舊是有些受不了。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額頭滲出汗水。

    然而他依舊在堅持,不讓自己的停止一瞬間思考。

    ……

    一旁的燈漏記錄着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中,竟已過去兩刻。

    終於,秦梓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濁氣,擡手拭去額頭的汗水,癱坐在椅子上。

    同時他在腦中不停地轉換視角,觀察那頂虛幻的丹爐。

    受限於他自己能力,丹爐並沒有什麼裝飾,僅僅是最普通的丹爐。

    然而這樣一頂丹爐,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顯得無比和諧,任何一部分都能做到完美契合天道。

    這也是他去找戈瓦的原因,因爲戈瓦本人除了鍛造技藝了的,更是一個術算一道的高手。

    也許他的鍛造技術難以真正造出這樣的丹爐,但是他的術算能力卻足夠將其設計出來了。

    事實上,戈瓦當時還是謙虛了,饒是他自己,也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在這上面,不過因爲對秦梓的人情,並沒有計較這個問題。

    秦梓心中有數,並沒有多說,這樣的人情不用掛在嘴上,日後自有回報。

    他屈起右臂,以指節抵着右額輕輕揉動,來舒緩他的心神。

    屋內點着一爐薰香,淡淡的輕煙帶來一種若有若無的香氣,像一隻手,溫柔地舒緩他長時間緊張地心神。

    在這樣的氛圍下,他竟然沉沉睡去。

    ……

    再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他愣愣地看着窗外,走了會兒神。

    不知不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好好睡過一覺了。

    都說神仙瀟灑,然而他越修行,操心的事情就越多,漸漸地竟然已經累到這種程度了。

    窗外的鐘秀峯,寂靜得嚇人,除了偶爾能聽到的飛禽的聲音,在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他沒由頭地心裏一慌,竟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你還在嗎?”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帶着一股哭腔。

    他擡起手,摸了摸臉頰,指尖觸及一點清涼,他知道,那是他不知不覺間流下的清淚。

    他

    這讓他再也忍不住,向着空無一人的地方大聲問道:

    “你還在嗎?”

    “不是的,我不需要太多,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人能陪我就好!”

    “我只是,真的,只是累了,僅此一次,只要陪我一會兒就行,只要一會兒……”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聲音中的無力感漸漸顯現出來。

    ……

    而回應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他忽然從椅子上爬起來,衝向牀鋪,竟然因爲太急,一下子摔倒在地。

    他不顧形象,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爬到牀鋪之上。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脫衣服,直接閉上眼。

    就像尋常那樣,秦梓沉澱心神,讓自己的靈臺平靜。

    然而,睜開眼,面前是再熟悉不過的天花板。

    再閉上,睜開,還是一樣,再閉上,睜開,還是一樣……

    他終於忍不住了,痛苦地哀嚎起來,如同一隻大蝦,蜷縮在牀上,身體輕輕地抽動。

    有時候,將一個人逼瘋,甚至什麼都不需要。

    或者說秦梓這樣的人,任何外界的壓力大都難以將他打敗,而每個人都要面對的東西,卻能將他擊潰——那便是孤獨。

    自幼時起就能感到的孤獨,那時還僅僅是沒有玩伴;然後父母將他帶到鄉下;然後他開始僞裝自己,讓自己受到大家的歡迎;後來父母都死了,自己甚至都不敢去看一眼。

    本以爲來到山上之後,情況會有好轉,可是想不到的是,剛來山上不久就遇到這樣的事,然後開始算計自己的朋友們,讓他們在未來可能會出現的亂世中能夠保住更多的人。

    這本是個好事,可對他而言卻並不是,反而僅僅是讓他感受到無邊的孤獨。

    他渴望與其他人分享,哪怕只是自訴自己的卑劣,或者是傾聽他人的咒罵,他都願意,然而這些都沒有,上天對他的懲罰很簡單,那就是沒有。

    上天什麼都沒做,甚至都沒有讓他的親友們察覺到他的卑劣。

    然而這又何嘗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呢?

    而在今天,他終於崩潰了……

    ……

    秦梓不知道的,但正如他一直讓自己相信的那樣,在他的牀前,一個純白的少女靜靜地站立着。

    即使是秦梓都難以發現她的蹤跡。

    但秦梓知道她的存在,或者說是堅信着她的存在——這曾經是他的支柱。

    無論何時,他至少能告訴自己,至少還有個人在看着他,無論是善意或是惡意,至少還有人陪在他身邊。

    而今天,這最後的支柱也崩塌了。

    少女只是靜靜地看着牀上蜷縮成一團低聲哭泣的少年,臉上表情沒有一點變化。

    然而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也暴露了她的內心並不平靜。

    可她仍然只是看着,不,準確地說並不是看着,因爲少女的眼睛一直微閉着,儘管對於她而言,完全不需要眼睛就能得知身邊的狀態,但她還是閉着眼。

    牀上的秦梓大口喘着氣,時不時還在發出輕微的哭聲。

    只是哭從來不是結果,在生活中,我們每一次因爲悲傷而哭泣,其實也都是個釋放的過程。

    因爲哭泣總會停止,悲傷也總會結束,而生活還在繼續,該做的事,還在等你去做。

    可是少女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她的臉上似乎有了一點悲傷的神情,她向着哭成一條死狗的秦梓,緩緩伸出手……

    下一刻,她的手僵住了,少女擡頭向天,一直波瀾不驚的面龐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錯愕。

    而在牀上的秦梓,也瞬間僵住了,他能夠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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