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女伯爵 >015 【漕督齊梅尓】
    明朝的許多‘祖宗之法’其實都帶有極強烈的‘朱元璋’色彩,從而具有不可替代性,而當作爲祖制被繼承下來時,大多數時候都是徒有其‘形’,而內卻乏其‘神’。

    早朝就是如此,它也經歷了蛻變。其實朱元璋晚年對於早朝也是比較隨意的,甚至於右順門、西宮都舉行過早朝。到了永明帝的時代,早朝又經歷了比較大調整,而這次調整,相對來說更具有‘人性’,好比日常的早朝,就是每五日休息兩日,如遇惡劣天氣則免。

    不僅如此,時間和程序也做了調整,常朝則更注重奏事,又沿用了唐制的‘常參’制,朝廷官並非需要一體見君,而是依據品秩及重要程度分爲了‘日參’、‘九參’、‘四時參’以及‘朔、望’而已。像兵部協理戎政遇開操日,戶部總督倉場、禮部提督四夷館等,都免於早朝。

    因爲形式簡化,所以時間也較之以往後延了半個時辰,不用‘雞鳴而起,昧爽而朝’,這確實是上朝百官的福音。還有一點比較有人性的是,又恢復了賜食,什麼立春餅子、元宵湯圓、端午糉子、重陽糕、臘八面等,俱光祿寺先期上聞,至早朝後覆奏,朝罷賜食。

    諸如這一切的變化,都是爲了早朝更具有實質性作用,那就是奏事。奏事也非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可以早朝上說,而是做了相應的規定,哪些是可以早朝來奏,哪些事無需經過早朝。

    如此這般,效率的確提高不少,至少皇帝和大臣們都不用再爲早朝所苦。

    這日便是日常早朝,而且皇帝是在左順門御門聽政,雖然去掉了一系列繁瑣的儀式,但有些規矩還是大體沒變,比如班次。

    侍從之臣如內閣官、錦衣衛立寶座之東西,翰林學士列於僉都御史之上,其他翰林官敘於堂內,科道列於部屬之先,而鴻臚寺、尚寶司則列於左階,三科六道與右班對侍。

    鄔闌作爲女官,女官隨侍御前也算‘祖制’,隨皇帝視朝,站在皇帝身邊,手拿紙筆,將皇帝所說一些重要的話語記錄下來,相當於現代的祕書一職。

    此次早朝,鄔闌隨侍永明帝,另外一位是乾清宮打卯牌子,他兩挨皇帝最近,所以階下一衆大臣的表現盡在眼裏,她也終於見着了那位傳說已久的漕運總督。

    今日奏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知誰會第一個站出來?

    鴻臚官已唱過‘奏事’,然無一人站出,彼此都在觀望。當唱過第二聲時,列於部曹之前的御史班已有人出列,是江西道御史林琴鶴,他出列面寶座一拜三叩,而後奏道:“臣是反對陸運的,原因只有一條:自臣分管直隸淮安府以來,深知其在漕運之中的重要性,地處襟吳帶楚的南北要衝之地,黃淮運交匯之所,即爲兵家必爭之地,又爲治水與漕運樞紐所在,漕、河、鹽、榷、驛等大小衙門不下三十。”

    “正是因其特殊的地位,才爲南北商品的中轉帶來極大便利,加上鹽運帶來的暴利,使大批商賈移居淮安城,給此地帶來前所未有的繁榮。然而,淮安城繁榮的背後,卻是飽受水患之苦的鄉里,倉廩每每告匱,老羸乞討,填門塞途,僅能慰諭而已。商業的虛浮繁華,終究是本末倒置了,淮安昔稱沃土,今實乃貧矣!”

    “而一旦遭遇漕運改道,鹽運改境,那……淮安將陷入巨大的頹境,自此一蹶不振,絕非妄言!”

    此一番言,也算實實在在,然而也有人不太同意,工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劉一焜出列,面聖叩拜之後,道:“臣只想問問林御史。”

    永明帝準了。

    劉一焜便朝向林琴鶴問道:“林御史,你只想到淮安會陷入頹境,就沒想想其他州府?先不說其他的,就說說驛遞,兩京連接東南、西北八個邊陲重鎮的水陸驛道就有十二條,驛站近兩千處,陸遞運所設的大車就是運送物資的。那麼問題就來了,知道每五十捆的草料運往邊鎮需花費多少嗎?”

    稍頓,又緊接着道:“無需你猜,我直接告訴你,是十兩銀子!而五十捆草料又值多少銀子?一捆草最低一分銀子,最高四分五釐,算的來這筆賬吧。”

    “就比如榆林、綏德所供應的糧草,照此一算就不難知道,爲向兩邊鎮運送糧草,所花運費九倍於糧草價值!而這些全由山、陝兩布政司承擔,說白了,這些耗費其實就是百姓承擔,所以西北百姓苦啊。”

    “當你淮安還在享受商業帶來的繁華,可有想過西北的百姓?西北盛產的羊毛地毯,有誰知道那是好東西?它能換成銀子嗎?不能!百姓不僅不能換回銀子,還要花銀子去換茶葉、鹽、布匹。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林御史,你淮安、你江南再繁華,但也絲毫沒有傳遞到西北地區,只要道路不暢,西北就永遠是蕭條,落後。”

    林琴鶴緊皺雙眉,面色十分不諭,心頭已是老大不耐,你劉一焜幾次三番與我針鋒相對,我有得罪你?你意欲何爲?

    他正想解釋,在部曹班列站立的漕督齊梅尓卻出列,面聖行禮,道:“啓稟陛下,既然劉閣老都提到了西北,那臣也有幾句話,想問問劉閣老。”

    永明帝稍一思索,道:“今日既然是奏事,那不妨都敞開來說,錯不致罪。”

    齊梅尓謝過,轉而向劉一焜問道:“劉閣老,下官要是沒記錯的話,去年驛遞改革的題本是您所上的吧?也就是說,除了常老國公外,也是您一手推動的?”

    劉一焜眼皮一撩,看着他道:“的確是本閣,齊總漕覺得可有什麼問題?”

    齊梅尓微微一笑,繼續道:“不敢,只是下官無意間打聽到,其實此次驛遞改革背後,是有幾家商幫在支持,而其中一家,想必閣老您……”

    “沒錯,是劉家。劉家的民信局也參與其中,這本來就不是祕密,本閣自是可以大大方方說出來。”

    “呵呵……”齊梅尓向劉一焜一拱手,又轉向永明帝,道:“陛下,容臣先提一段過往,可能不太愉快,若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那麼臣請恕罪。”

    “準講,”

    “大約就在天啓、崇禎兩朝,也就是東林黨人崛起之後,當時江浙一帶新興的工商巨賈與之勾連。怎麼勾連呢?具體在朝堂之上,就是公然反對徵收商業新稅種,甚至連朝廷早已在徵收礦稅也要一併抵制。後來呢,也確實抵制成功了,只是,朝廷也需要錢吶,既然徵不到工商巨賈的稅,那就只有再加諸百姓身上,所以,那時幾乎所有的賦稅就全由北方百姓來承擔……”

    “哎,這叫什麼?這就叫有錢方有說話的權利!那時的東林黨人在朝堂之上可謂呼風喚雨,就這麼順理成章的把持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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