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女伯爵 >037【六合縣】
    ‘驢車事件’後的兩天,國子監在悄悄發生着一些改變,雖然這種改變並未引起多大震動,但讓人驚喜卻是肯定的。

    什麼能讓人驚喜?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來一頓美食。好比這日午膳,可謂是太學開校以來,最讓人意外和驚喜的事情。雖然食材還是那些食材,只是改變了烹飪方式,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好。

    玉米當仁不讓是美洲人的主食,沒有之一,所以Taco纔會流傳至今。其實方法也很簡單,只要在處理玉米時加些鹼面使之軟化,軟化後的玉米麪拍成餅子烘烤。烘烤之後Taco柔軟而有彈性,而且能包盡天下一切葷素食物。

    這日午膳說來也很簡單,就是Taco,配了一份甜醬,幾片燻肉,外加一份時令小菜,涼拌長命菜,又叫馬齒莧。宮裏五月也會喫馬齒莧,還喫加蒜過水麪,還有端午的糉子。

    國子監飲食是管飽的,所以這頓可想而知,只要是能喫的皆被一掃而空。燻肉無法充足供應,但甜醬和馬齒莧又不值幾個錢,用Taco蘸上甜醬或者包上馬齒莧,一樣能大快朵頤。

    其實曾懋林的感受最深刻,因爲他清楚這種改變是怎麼來的,但同時也慶幸,自己選擇了站在鄔闌這邊,所以纔有這樣美妙的回報。

    知恩圖報是鄔闌一貫堅持的原則,與人爲善也是她爲人處世的標準,這在生存壓力極大的古代,儘管它顯得是那麼不合時宜。

    鄔闌並沒有憑藉手段黜落饌堂的膳夫,而是真的派了撫萊閣的大廚來指導交流,那可是鄔闌親自調教出來的廚藝高手。體現大廚水平的高低,並非是會做食材昂貴的大菜,而是會用極其平凡的食材做出天下最美味的菜式。

    美洲舶來的玉米能在海拔高、氣溫低、缺水的山區紮下根,但有明一代也只限於山區,直到晚清才突破山區,在富庶的江、河中下游地區廣泛傳播,甚至突破長城進入內蒙和東北。

    舶來的物種想要讓人接受並且快速傳播,最好的辦法是以此來製作美食,就像加了鹼的玉米更好喫,所以後來的傳播速度也更快。

    鄔闌的確有加快玉米推廣的想法,但僅憑一己之力完全不可能,所以就想着改變思路,利用一技之長來做。首先要考慮的是將玉米轉化爲漢人自己飲食能接受的方式,比如清香的玉米餅、細膩的玉米窩頭、蓬鬆的玉米發糕、筋道的玉米麪條、香甜的玉米烙、酥脆的松仁玉米等等。

    這些在撫萊閣及海底撈都作爲常備小喫來供應,有些甚至還聲名遠播,像松仁玉米,早已成爲南京各官方酒樓、秦樓楚館的必備菜式。

    在新菜式風靡應天府南京的同時,其周邊地區同時也在擴大種植範圍,好比六合就是如此。

    六合隸江北,其境東、北多低山丘陵,封城逼仄,物產磽瘠,桑蠶不登於筐繭,田畝不足於耕耘,蓄畲所就復與他郡相灌輸。所以纔會民多商賈,但大都儉約敦樸,雖近金陵,唯此不像金陵之奢靡、時尚,江北猶存古風。

    鄔闌的家鄉就在滁河東南片的靈巖山腳下的西陳,臨篁河,距縣城不過五里路,向東有一條驛路經橫樑可達儀真的青山三十里鋪。而南京的賽馬場則建於練山,此地原本就是馬場,屬於南太僕寺管轄。

    向西經縣前總鋪過樑塘鋪、駱家鋪可到達浦子口的西門鋪,此處是江淮驛下的一個急遞鋪。江淮驛是南北陸路孔道上一節點,南下到江東驛至南京,北上經浦口東葛驛、滁州滁陽驛可到清流關鋪。清流關是出入金陵必經之地,北控江淮丘陵,素有‘京道’之稱。

    過了清流關是大柳樹驛,此驛是皖東連江接淮重要驛站,這條連接帝京與帝鄉的路上,有完善的行政和軍事設置。之後再是池河驛,此乃南北官道上中途食宿、換馬的驛站,過了此驛又是臨淮縣紅心驛、鳳陽會同館。

    再從鳳陽府出發,一是經宿州到徐州,過徐州黃河東岸驛可達兗州府滋陽縣昌平驛,再至德州安德馬驛,過了德州就是順天府地界。二是經宿州到河南歸德府、開封府再北上可至太原。

    此條路線便是跨越南北的主要陸路。

    而六合相鄰的儀真又是長江如漕的第一入口,湖廣、江西等處的運糧船及兩淮運鹽船皆從南門碼頭出入漕。沿江停泊的船隻層層疊疊,船桅密集,白天打眼望去猶如森林,夜晚則燈火輝煌繁星漫天,有諺語稱‘船到儀真小,人到揚州老’,亦有‘真州城南天下稀,穿河東喫河西’之說。

    漕運實實在在給儀真帶來了繁榮,商賈鉅富也多半雲集於此,漕幫的一個重要堂口也設在南門河西街上。

    話說鄔闌在報館約見李道汝的第二日,謝三多便從天津返回京師,結果還沒喘勻氣又被舒代宗叫來賈哥衚衕。

    舒代宗先把事情交代一番,又將鄔闌的信件交於他,而他想了想也就答應下來。之後舒代宗再細細叮囑一道,這才讓他着手準備錢糧衣物,準備再次外出辦事。

    謝三多騎馬走陸路日夜兼程,他單人單馬行進得很快,不消四日功夫,便已經坐到了六合縣衙黃師爺公房裏的‘寶座’上。

    黃師爺自然認識他,去年鄔闌還在六合時就多有交集,但黃師爺好儒雅,對他這種‘粗俗的武人’時常要嫌棄兩句。

    “你這武人怎麼還是這德行?”

    謝三多悠然自得……

    “你下來!”

    謝三多撩起衣服袍角撣撣灰……

    “你大老遠從京城跑來就是坐着不說話的?”

    謝三多這時搖搖頭,語帶戲謔,調侃道:“小董師傅常說你黃師爺能言善辯、能說會道、口若懸河、伶牙俐齒、油嘴滑舌……”

    “喲,不錯啊,成語學了不少?”

    “嗤……爺雖習武,但也是文武兼修!”

    “別廢話了,有事說事!”

    謝三多這才慢吞吞的拿出信件,又將事情經過簡單交代了一遍。

    黃師爺一聽,表情漸漸嚴肅起來,考慮了一番,道:“這事我得和縣尊商量一下,還不忙做決定。”

    謝三多也乾脆道:“明日爺再過來。”

    黃師爺又想起他大老遠來,還是要盡一盡地主之宜,問道:“晚間安排個席,給你接風?”

    謝三多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免了,爺待會去馬場溜溜。”

    都到這裏了難道不去馬場?傻的才喫你衙門辦的席。

    黃師爺索性不勸了,只說隨他,然後又客套兩句便將這粗魯的武人送出了公衙,而後又急匆匆的衙門後堂去。

    六合縣衙帶有後宅,後堂過去是儀門,儀門兩側是東西耳門,從西耳門入可到花園,花園再往裏走就是後宅。此時方四維正和妻兒一起,忽聽有人來報說師爺急事找他,他有些納悶,這個時候衙門都下值了,師爺此時來找難不成有大事?

    雖說納悶但也沒耽誤,跟妻兒交代了兩句便出了後宅,徑直往儀門走去。

    出了儀門就是衙門的後堂,五開間,而方四維的日常辦公地就在東里間,也是他處理機要事情的地方。進到東里間就見黃師爺已在,而且來回不停的踱步,似乎心事重重。

    黃師爺想得太入神,沒聽見動靜,忽然間擡頭纔看見方四維,愣了一瞬,然後開口就說:“有大事了!”

    就在黃師爺喊出‘有大事’的時候,謝三多已經走利涉街出了北門,往天長縣方向去。其實從六合縣衙有一條北向驛路接天長縣瓜蔞鋪,這條路類似於縣級公路,其道路配置就比主幹線的驛路差許多,包括路況。

    六合北面是羣山丘陵地貌,風景倒是不錯,而練山就在這條路上,它與平山連成一片。六合縣內的馬場大小有十九座,練山馬場算是規模較大的,有十七頃十三畝多。而小的就很小,像靈巖山場就只有一頃四畝大。

    馬場荒廢的很多,事實上十九座只是南太僕寺登記在案的馬場,而實際有些已經荒廢,而有些卻是官田私佔。即便是現存的馬場,拋荒的地也很多,因爲朝廷的牧馬政策改變了,而南方又不盛產馬匹,也就沒必要存在那麼多馬場。再者山地並不太適合種植莊稼,如此就更沒人願意佃田,除了鄔闌。

    以至於在她租下這片馬場前,整個六合縣的草場歲賦不過四十六兩九錢三分二釐二毫九絲一忽,姑且算作五十兩吧。

    謝三多並不着急,他慢悠悠的騎着馬,一路走來,一路欣賞。讓他驚訝的是,現如今的六合縣變化大大出乎他意料,也就半年時間沒來而已。

    好比這條通往賽馬場的道路明顯寬了不少,而且路兩旁大至酒樓客棧茶樓、小至豆腐鋪、茶攤,彷彿是一夜間冒出來的,還有各行各業的小販,就沿着道路兩旁叫賣,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也讓這條路的人氣及旺。

    此時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眼見兩旁立的油燈都亮了起來,而且蜿蜒一路,把灰色的天空都照的如同白晝。

    燈下被照亮的地方更是人聲鼎沸,嘈嘈雜雜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簡直讓人無所遁形。往來各色人等,要麼騎馬坐轎,要麼坐上最新式的四輪馬車,來往穿梭……

    簡直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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