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女伯爵 >069【深挖】
    鄔闌得了一件大紅蟒衣,這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城南的賈哥衚衕也成了南城兵馬司日常巡邏的重點之一,如此一來,整條街的治安就有了保證,也算是爲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如今人人都知報館的小東家是皇帝面前的紅人,而且才賜了一件大紅蟒衣,整條街上彷彿過年一樣喜氣洋洋,奇怪嗎?這叫與有榮焉。

    傷勢未愈的柯先生躺不住,身體稍有起色就想下牀活動,同事勸他幾回,他依然故我。

    “我這心裏有事,如何能安心躺下?如今正是緊要關頭,舒總編也不在,形勢比人強啊,我怎能心安!”

    同事不禁奇道:“柯先生你有啥事還不能安心?”

    “這幾天我思前想後,覺得我們報館應該將密信事件繼續深挖下去,目前表面看起來只是徐家買田的事,但這背後恐怕還涉及到整個南方的土地買賣,所以我想從徐家這裏繼續深挖,看還有沒有新發現。”

    “可是那位神祕爆料人我們沒見過也不知他從何而來,是敵是友,又怎麼深挖?”

    “我想,可以先從那羣市井無賴下手,還有那日想賣掉鄭小娘母子的那個王騷狐,當時聽他口氣,是想把那孩子賣到簾子衚衕,想來這個簾子衚衕……要是能走一遭,說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你怎會想到那裏?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都是……都是……”

    “這我自然知道,只是以前曾聽過一個說法,說京城最頂端的權宦世家,無不以擁有一名姣僮爲樂,他們可以在那圈子裏公開炫耀,公開行樂。既然都是京城的權宦世家,想打聽一些消息,簾子衚衕肯定就是最便利的。”

    “也對……誒,要不找找那個小董,他曾經在那裏呆過,應該熟悉那個地方,想來……”

    “這得先問問小東家,然後再問人家小董願不願意,咱可不好強求。同樣還有他表哥謝三多,京城地界上的青幫打行可比咱們熟悉,要是能得他的協助,那一定事倍功半。”

    “我覺得這事你還是先找小東家問問吧,她應該比你知道的更多。”

    “是,我也這樣想的……”

    兩人聊到忘了時間,直到鄭娘子端了湯藥過來,柯先生才發現又到了吃藥的時候。他開了門讓她進來,隨她一起的還有那面目清秀的小男孩,手裏攥着一包蜜餞,一進來就笑眯眯地看着他。

    柯先生一見他不禁笑了,這孩子真是討人喜歡,又懂事,這幾日老愛往他這裏跑,一有什麼好喫的總會想到要和他分享。

    見他手上捏着蜜餞,柯先生故作驚訝道:“呀,讓我猜猜啊,瑞瑞是怕柯叔叔喝藥苦,才備了蜜餞的吧?”

    瑞瑞笑眯眯的點着頭,然後指指孃親端的那碗藥,小聲說道:“你喝……”

    鄭娘子也笑着道:“柯先生,快喝了藥,涼了就沒藥性了。你這才醒來幾天,大夫說了藥還不能停,而且喝了纔可以用膳。”

    她命不該絕,幸虧世上有柯先生這樣的好人,又擺脫了那個天殺的男人,她鄭秀蓮往後再不要被任何人擺佈,像牲口一樣任人買賣。這想法像烙印一般,自打她被救下之後,就已深深烙在心底。

    而此時面對救命恩人,她唯有更加盡心盡力的照顧,纔能有稍許安心。她笑着看着他,眼神裏充滿鼓勵,又把藥碗向前推了推。

    柯先生無奈,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藥,心裏確實有些發憷,他從小怕喫苦藥,只是當着瑞瑞的面怎好表現出來。於是強忍着心裏的不適,一仰頭就把藥一股腦全倒進了嘴裏。

    口腔裏瞬間苦澀瀰漫,他臉上的五官也因苦澀而擠到一起,看起來頗爲滑稽可笑,瑞瑞捂着嘴偷偷笑着,鄭娘子也不禁莞爾,心想這柯先生老大的人居然害怕喝藥。

    “瑞瑞,快把蜜餞給叔叔喫一顆,”她提醒着兒子。

    瑞瑞聽了連忙打開紙包摸出一顆蜜餞喂到他嘴裏,然後看着他的臉,又漸漸伸展開來……多神奇啊,此刻瑞瑞那小心靈裏充滿了好奇。

    鄭娘子待他喝完了藥,便帶着兒子退了出去,屋內又只剩他兩,瑞瑞留下了那包蜜餞,柯先生老覺得嘴裏還有一絲苦澀,又連吃了兩顆蜜餞。

    同事嘖嘖羨慕道:“鄭娘子這人不錯,嫁給那個男人簡直太可惜了,不過幸虧有小東家,她纔有今天這般幸運。而且我覺得她對你啊,似乎挺上心的。”

    柯先生聞言老臉微紅,瞪着眼道:“你別瞎說啊,她只當我是救命恩人罷了,別有的沒的亂說,毀了人清譽。”

    “是是是,不瞎說,那就繼續說這頭吧……”

    兩人繼續商量如何深挖祕密,而與此同時,在小時雍坊的宜城伯故園裏,錦衣衛使孫富海站在一處土坑旁,已經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太陽西下,晚霞漫天,再到月上中天……他依然在此,而此時土坑已不止一處,變成了三處。

    每一處土坑裏都有幾具遺骸,少則一兩具,多則三五具。而夏日的夜晚暑氣尚未完全退去,烘熱的空氣裏隱約飄着一絲腐臭。

    仵作還在驗屍,這裏統共七八具遺骸,根據之前仵作的驗屍記錄來看,這些無一例外都是男性遺骸,年紀大都在十三四之間。

    孫富海見慣了獻血、屍體,見慣酷刑的慘烈,以及酷刑之後人類的殘肢、碎肉……所以,只有他纔有興致半夜三更來驗屍,還在這麼一個荒蕪的廢園裏。四周樹影搖曳,像極了魑魅魍魎,時不時有貓頭鷹的瘮人叫聲劃過夜空,沒過腳踝的草叢裏,還有不知什麼小動物穿行而過,晃動了枯枝殘葉,欲靜卻不止。

    這詭祕的環境,要讓膽小的人來恐怕早嚇破了膽,而他卻毫不爲之所動。平日裏,人都怕他,也只有一個人似乎不怎麼怕,每次那人瞧自己,總感覺像瞧一個傻子。傻子?哼,到底誰傻?也不知她真是神經大條還是愚昧無知,要不下次讓她也來這裏站站。

    孫富海想到此,就覺得這簡直是一個絕妙主意,於是嘴角漸漸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

    仵作繼續驗屍,不過已快接近尾聲,點燃的火把在昏暗的廢園裏,像鬼火閃動,但也劃亮了地上那一具具猙獰的遺骸。他心裏嗤笑,沒想到這位徐尚書還有如此‘雅好’。可見吶,人還真不能貌相,誰知道那副溫文爾雅的皮囊下隱藏着怎樣一個醜陋的靈魂?

    他又想到了那位騷狐狸,簡直太不經嚇!也就請他去了一趟詔獄,又讓他欣賞了一下掛在牆上的刑具,他居然就嚇的什麼都招了,真是沒勁,不爽!

    他嘆了一聲,覺得遺憾無比,又擡頭望着天邊的月亮……

    其實這晚的月亮正好,只是時常有云飄過,會遮擋月光,也會遮住黑夜裏的種種罪惡。

    閒住在家的徐向學自然不知道錦衣衛已然在深挖他的老底,此時他正在書房欣賞瓶花,晚間才採摘回來的荷花,還未泄了靈氣,根本無需修剪,只用一支觚瓶來盛,便古色盎然……

    如今閒在家裏,倒是心平氣和起來,而他也有時間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再想想清楚。這就像多米諾骨牌,一開始只是倒了看似不太重要的一塊而已,誰會想到接下來它竟牽連一個又一個的被推倒,眼看就要倒成一片。

    徐向學嗅到了一絲與以往不同的氣息,陛下對於他徐家買田之事的反應有些過了,這正常嗎?還有,如今京官當中表面看似平靜,其實早分成了南北兩派,這種情況什麼時候開始的?似乎從調整金花銀就開始了?

    對,沒錯!正是金花銀調整開始的,徐向學彷彿突然醒悟過來,找到了問題的根源。

    朝廷的目的想通過調節金花銀來增加收入,倒也說的過去,只是這樣一來江南的地價勢必會產生波動,還有那什麼經濟開發區的提案,驛遞改革提案,這幾者之間究竟是什麼聯繫?

    他如今反而對於自家的事並無太多在意,買田也好,訴訟也罷,大不了補了差價,或者退還便是。至於優免他則更不擔心,誰家沒享受優免?只是朝廷接二連三的政令出臺,陛下到底想做什麼?

    他想不出來索性放下,此刻正是夜半更生,他還尚未歇息,起身來到窗邊,推窗向外看去,一輪缺月掛疏桐……要是沒有云層的遮擋,想必月色更美。

    長隨阿福進到書房,走到主人身邊,輕聲稟道:“老爺,簾子衚衕那邊有了回信兒,說新進了一批小僮,都已經調教的差不多了,據說有幾個還不錯,正等着老爺您去看看呢。”

    “嗯……”

    “呃,還有,王騷狐最近怎麼也聯絡不上,好像失蹤了,他會不會……”

    “這種人靠不住,要是有心人想拿他,恐怕這時早被撬開了嘴。對了,你跟他怎麼聯繫的?”

    “這個老爺儘管放心,小的從未露過面,也只是通過另外的人找上他的。”

    “嗯,那些處理的呢?”

    “還是老辦法,沒出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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