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女伯爵 >085【才子佳人】
    “母親,兒子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侯夫人忙着安排八月十五家宴的菜單,沒留意他的話,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嗯?晟揚,你想問什麼?”

    鄔晟揚躊躇片刻,方道:“母親,先歇歇,兒子給您錘錘腿吧。”

    侯夫人臉上慢慢綻開笑容,她猜到兒子有事,於是放下手裏的一切,笑吟吟道:“好啊,平日難得見你孝順一次,今兒爲娘有福了,定要好生享受一下。”

    鄔晟揚有些不自在,回道:“兒子一直都很孝順您跟父親呢。”

    侯夫人笑意更深,她瞭解自己的兒子,京城那麼多王公戚畹、宗室王孫,她兒子不一定是最優秀的,但一定是孝順的,從小就乖。

    貼身嬤嬤端來繡墩,將侯夫人那對纏了足的金蓮輕輕放在繡墩上,用一張繡帕蓋住小腿以下,尋了一副美人錘遞給鄔晟揚。

    “夫人今日走路太多,下晌就在跟老奴說小腿痠痛呢,少爺您力道拿捏的好,就給夫人好好錘錘,至少也鬆快一些。”

    鄔晟揚有些訝然:“娘都忙啥了?走那麼多路?”

    “嗨,這不快中秋了嗎,各處都得打點呢,你姑姑那裏也要送禮,婉晞的婆家,還有你父親那邊、太子、三皇子、小公主,還有太后、皇后娘娘,都不能大意,得親自過問纔行,免得失了禮數,讓人笑話咱們侯府。”

    “大妹那裏呢?”

    “噗嗤…”侯夫人嗔笑一聲:“你這孩子,自家人準備啥禮啊?你父親惦記着她回家來喫團圓飯呢。”

    鄔晟揚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他和大妹去年相認的,就在六合,這一年多時間裏,她變化的之快,讓人眼花繚亂又應接不暇。從進宮、升職、授銜、入學,到如今開始歷事;還有開馬場、召對、議政,以及將來爲官……她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孤女走到今天,成爲陛下身邊信任的人,其實完全靠自己的努力,而非鄔家。

    而外人只看到,她是侯府的嫡女,貴妃的侄女這樣的身份,以爲就是運氣好,但他這個做兄長的內心清楚的很,侯府從未提供過任何資源和幫助。反倒是依靠她的影響,不光父親在陛下面前,越來越受重視,連帶侯府也成爲京城最熾手可熱的勳貴家族。

    其實他打心眼裏佩服這個妹妹,以她爲榮,她同樣是父親的女兒,這份榮耀一樣屬於父親和鄆寧侯府。

    當然他也知道父親的心思……

    “娘,兒子就想問問您……”鄔晟揚拿起美人錘輕輕敲着她酸脹的小腿,力道剛剛好。

    侯夫人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兒子的服侍,聽他一問,依然保持這個姿態,笑着道:“好啊,問吧,爲娘一定有問必答。”

    “母親,您覺得父親對您好嗎?”

    侯夫人聞言稍稍變了一下姿態,她半睜雙眸凝視着他,眼裏透出一絲驚訝,半晌,又輕笑了一聲。

    “兒啊,你到底想問啥?”

    鄔晟揚臉上顯出尬色,他本不該打聽父母的私事,只是從他小,這個問題就深埋在心裏。他記得小時候很少能見到父親,但每一次父親來他都歡喜的很,只是父親卻好像不太喜歡他們。

    後來回到了侯府,即便在一個屋檐下,他還是不常看到父親,只知道後宅的母親時常帶着對父親的期盼,等着他到來。那時候母親,眼中滿滿的愛意,都只爲父親一人。

    “兒子一直很好奇,父親他…對您好嗎?兒子知道父親心裏有人,也曾經在父親的書房裏,見到過一張畫像,畫裏的人卻並非母親……”

    侯夫人睜開雙眸,目光閃動,彷彿在仔仔細細打量他。而那一瞬間,卻讓他突然產生一種陌生感,這世上原本他最熟悉的人,竟全不認識了一般。

    他手中的美人錘已停下了好一會,他微微低下頭,不敢直視母親的目光,只得繼續手上的動作,來掩飾此時心裏的膽怯,像極了小時候犯錯時的樣子。

    半晌,他聽見母親一聲嘆息之後,緩緩開口:“娘其實一直都知道,你父親心裏有人,這人不是娘,而是闌兒的親生母親。”

    “那…娘難過嗎?”他擡起頭來看着母親。

    “一開始是有些難過的,慢慢的,也就習慣了,習慣之後也就不太難過了。”

    “爲啥不難過了?”

    “娘從小就認識你父親,很小就喜歡上了他,只是你父親卻不知道,也許他根本就沒在意過,有一個孃家表妹一直都在暗暗喜歡他……”

    “習慣嘛,就是想通了……娘喜歡你爹,其實跟你爹沒有多少關係,他喜歡闌兒的生母,也跟娘沒有關係。既然都沒關係,那就自己喜歡好了,也不用讓別人知道。”

    “可是…過去父親對您並不好啊。”

    “瞎說,你父親只是對我冷淡罷了,並不是不好。若是不好,娘今天也成不了侯夫人,更不會有誥命在身。其實想想這些年,娘也值了,守着自己喜歡的男人都快一輩子了,有身份有地位,還有三個可愛的兒女……娘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父親愛闌兒的生母,但她早早就去了,除了能留下回憶,還有什麼?人去了就去了,就算你父親今天心裏依然有她,但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娘在他身邊。”

    “您不後悔沒得父親的愛?”

    “當然也有遺憾,但是兒啊,娘告訴你,人這輩子,不能只爲愛而活,闌兒的生母就是爲愛而活,最後得到了什麼?不過是一坡黃土擺了…太不值當了。”

    “那人不爲愛的話,又爲什麼?”

    “當然要爲自己,人要爲自己而活,要愛自己,不要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寄託在他人身上。”

    “您會對大妹好的,是嗎?”

    “呵呵,傻孩子,我怎麼會不對她好?娘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百般呵護,把過去侯爺欠她生母的,欠她的全部一股腦補償給她。娘越對她好,你父親就越看重娘,這不很好嗎?再說,如今她出息,那是她的本事。她再有本事也絲毫影響不了你們兄妹三人,我又如何不對她好?”

    鄔晟揚雖然心裏還有諸多不明白,但卻不想再問了,但願母親能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其實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要是父親哪天厭倦了侯府,厭倦了這一切,他完全可以一把拋開,甚至連爵位都可不要……那母親還能這樣心平氣和?會不會就此孤獨終老?

    人無百日好,花無千日紅,他並不希望母親晚年是這樣的下場,但是,他又能做些什麼?

    夜深了,鄔晟揚退出母親的正房,準備回到自己的院子。

    他的院子在侯府正院的北面,這是屬於侯爺世子居住的二進宅院,再往北就是侯府的花園。

    他走在磚砌的路上,擡頭望了一眼姣姣月色,耳邊聽着樹葉的沙沙聲,還有小蟲在其間飛舞鳴叫……彷彿時間就靜止在這一刻。

    這一刻的歲月,他多希望變成一輩子。

    ————

    古珏再次回到六合,已是兩月之後。

    雪衣已從京城返回了南京,他兩本是說好在京城相見,卻因種種的機緣不巧,兩人終是完美錯過。

    青溪路上的辛夷樹只剩了枝幹,偶有幾片樹葉還掛於枝頭隨風飄搖,孤零零的感覺油然而生。

    雪衣院裏也有一株,只是她見不慣它‘孤零零’的可憐樣,於是發了狠,逮着樹幹一頓猛搖,最後的幾片葉子,終於還是顫巍巍的飄落下來。

    她又瞪着散落在地的葉子,嘴裏嘀咕起來:“壞人!說好了的嘛,怎麼就不遵守?讓我白白等了那些時日!”

    “壞人,壞人!以後看我還會再理你嗎!”

    說完就一扭身,擡腳就往屋內走去……織金的馬面裙襬一揚,閃出一道炫目光彩,丫鬟還是愣愣的模樣,那道光彩已消失在門後。

    丫鬟並不理解雪衣爲什麼怒氣衝衝,還以爲真是爲了那幾片樹葉,於是她找來掃帚,很快將地上的落葉打掃乾淨。

    回了屋的雪衣早早就躺下,連晚膳都未喫。屋裏擺着香幾,放上一隻鴨形的薰香爐,爐裏是方纔她讓丫鬟燃的鵝梨香,香菸嫋嫋,久久徘徊……此景此情就好似詩中所云:金鴨燒殘午夜香,內家初試越羅裳;芳容不肯留春駐,幾陣東風落海棠。

    雪衣細細體會着這幾句,不禁有些悲從中來,不知不覺的眼淚就流了出來,侵潤了繡枕。

    她哭了一陣,又好似乏了,便漸漸的睡了過去……其實早就乏了,強撐了好些日子,終是身心俱疲。

    就不知在夢境裏她還在繼續想着念着罵着那個冤家不?

    又或許是另一番情景:夢中的她忽感有人緊緊抱住了她,那人的下巴貼在她的頸窩,她聞到了熟悉的香味,一股濃烈的龍涎香,她想也不想就知道這人一定是古珏。

    龍涎香有催情之效,半夢半醒的雪衣感覺心跳的厲害,但她不願就此醒來,生怕一醒來發現只是夢一場。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迎合上去……

    “古珏……”她下意識裏喚了一聲。

    “嗯?這麼早就睡,怎麼也不等我?”

    “哼!你……”雪衣正想發怒,卻經不住古珏一陣撩撥,喉嚨裏不禁溢出一絲舒服之極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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