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少年詫異,姜姮笑問。
“我,爲何不能在此?”
少年說不出話來了,他薄脣稍稍抿起,眉宇間又似乎氤氳了些許霧氣,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只是攥着被子,聲音很涼,又帶着提醒。
“帝師,弟子該起牀洗漱了……”
哪怕後面的話,傅銘恩沒有說完,姜姮也懂了傅銘恩的意思。
“那爲師便先出去了。”別說,從傅銘恩的師尊變成傅銘恩的師父,還蠻有趣的。
姜姮並沒有浪費時間在傅銘恩這裏,她是傅銘恩的師父是沒錯,可是在這凡界,她不單單是傅銘恩的師父呢。
她的直覺告訴她,七星石變成的七子,就在原主那些弟子中。
石頭變人後的確無法再變成石頭,不過七子那因她而流出真誠感動的眼淚,卻是可以變成七星石的。
還沒走出寢殿,一旁的軟榻就傳來陣陣響動。
姜姮聞聲看過去,還未開口說話,軟榻旁邊的人就已經開口了。
“帝師,陛下醒了。”
哪怕對方說的是個陳述句,姜姮仍能從中聽出他的疑惑。
昨晚,宋安可是一直在距離她與傅銘恩不遠處的外間軟榻上休憩。
也不知是防着自己,還是防着傅銘恩。
“對,你給陛下傳太監宮女過來洗漱吧。”淡聲吩咐。
宋安脣角噙着一抹淺淡但是絕對存在的笑意,聲音更是如竹般清朗蕭然。
“昨晚,有勞先生了。”
聽見這一聲“先生”,姜姮便知,自己已經初步得到了這位宋家二公子的認可了。
“爲陛下好,該爲之。”姜姮倒真的這麼認爲。
宋安不再多說什麼,他同姜姮告別,“如此,那弟子便先進去看望陛下了。”
“嗯,你去吧。”傅銘恩這位自家徒弟希望自己離開,且其高燒又退了,姜姮深知自己已無在此地的必要。
如今的她,已經開始漸漸適應自己的身份了。
姜姮出了寢殿便見到了在偏殿休息了一晚的凝霜與風秋然。
凝霜見到姜姮,自是快速跑過來,向姜姮見禮。
“主子,你終於出來了。”凝霜還想多說,只是她覺得自己的前後方都有些冷。
她便止了聲音,看看爲何。
一退,兩退,再退。
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爲何感受到了如墜冰窖的冷氣。
原來是她前面的自家主子與後面的風家少主在對峙呢。
爲了不當被殃及的池魚,凝霜幾乎是跑一般的到了姜姮身側。
她一瞪眼,一叉腰,猛地一看倒是比姜姮與風秋然,都更有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
姜姮與風秋然對峙許久,至於他們用什麼對峙的,自然是用內力與靈力了。
人界之人,多修習內力。
而因姜姮是修仙者,她用的自然是靈力。
靈力與內力之間看起來沒什麼區別,所以風秋然自然看不出來姜姮的“內力”,其實是靈力。
哪怕姜姮撕開修仙界到人界的位面,耗費了不少靈力。
可是姜姮的靈力,還是比風秋然多得多。
如此,最後敗下陣來的,是風秋然無疑了。
“帝師,你贏了。”
風秋然認輸的話在姜姮耳邊響起,令她有些不可思議。
風秋然是多麼高傲的一個人啊,見到傅銘恩都非常的不卑不亢,保持着世家少主的貴女風範。
姜姮正想說些什麼,又聽風秋然帶着不甘的聲音。
“帝師,你別得意,總有一天,我的內力,會超過你的!”
“那本帝師等你。”
姜姮心中暗笑,別說是在人界,就算是在修仙界,也沒有內力靈力超過她的人。
除了,除了傅銘恩這位很有潛力未來有希望超過自己卻一着不慎墜入魔道的前徒孫,現弟子了。
不過如今讓風秋然有了奮鬥的動力也不錯,畢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醫毒都會變得不值一提。
此時的風秋然顯然還不明白姜姮的一片苦心,不過身爲失敗者,她倒是沒有出言攔下姜姮,不讓其離開。
大概是還沒到禁衛軍統領當值的時候,姜姮帶着凝霜離開皇宮時,並未遇到“說話極其好聽”的江適。
……
姜姮回府後,就在書房待了幾天幾夜。
書院沒有她的課,她便一直都在書房批閱各地呈上的奏章摺子。
事業心極其重的姜姮,在第三天下午才從休息中緩過來。
梳洗完畢帶着白霜出來去書院給學子們上課的姜姮怎麼都沒想到。
她都特地走晚了,怎麼還會在自家府中遇見姜桓。
難道姜桓,不用修養身體的嗎?
“帝師,”姜桓聲音低沉和緩,如同春日暖風夏日雨,又如同秋日果實冬日光,“你是要去羣英書院?”
看不見還好,既然看見了,便段然沒有當做看不見的道理。
她慢下步伐,“對,我的確要去書院講課。”
姜桓脣邊笑容更加燦爛,“那麼帝師,你可以捎弟子一程嗎?”
姜姮停下步伐,擡眸看向姜桓,見對方眉眼認真,脣角含笑,最是無害真誠不過。
她慢慢勾脣笑了。
“當然可以,這怎麼不可以?”
“如此,便麻煩帝師你了。”
“不麻煩。”
姜姮同姜桓上了馬車,姜姮不再關注姜桓會晚到一事,她換了個話題。
“桓公子,爲何我發現,整個帝師府,聽你之人,多於聽我之人呢?”
這不知道的,該以爲帝師府的主人,是姜桓,而非姜姮了。
面對姜姮如此犀利的問題,姜桓面不改色,聲音鎮定。
“這些,都是帝師你之前交給桓的,不過如今帝師你既然這麼說了,桓便將府中事情,移交於你?”
姜姮沒有同姜桓客氣什麼,幾乎是姜桓話剛落地,她就開口將事情應了纔來。
她倒是開心了,可是姜桓卻好似沒有料到姜姮這個舉動,連脣角的笑意都凝滯了一瞬。
“那桓回去,便將府中諸事交給帝師你。”
“嗯。”如此兵不血刃,自是極好。
說完這事,姜姮便不再多說了。
可是她不動作,不代表姜桓不會動作。
只見姜桓彎腰伸手,將馬車桌前的半月紫砂壺提起,輕輕爲姜姮沏了一杯茶。
他將茶杯遞到姜姮面前,眸光從姜姮身上落到茶杯本身。
“帝師,請……”
姜姮低首看了看茶杯,又擡手瞥眸看了看拿着茶杯的人,見對方面上依然是那恰到好處又令人挑不出錯來的完美微笑。
靜思片刻,又深深瞥了姜桓一眼。
“希望桓公子,不要害我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