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堂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昏迷過去的，不是自己的親兒子。
“虞顏，你跟着去醫院吧，他是爲了你才受傷的。”
一句話，輕易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
她若是這個時候拒絕，這個時候反駁，所有人都會覺得她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羣情必然激憤。
她只覺得周圍射過來的目光滿是涼意，惡意，似乎只要她有一丁點兒拒絕的念頭，鋪天蓋地的質疑就會如虎狼一樣撲殺過來。
顧堂不愧是生意人，太會抓準時機，一擊致命。
去醫院的路上，虞顏的臉色難看至極。
偏偏更讓她覺得反胃的是，顧辰野的手一直甩不開。
醫生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還誇他們情比金堅。
她想笑，笑着笑着，又十分苦澀。
在顧家面前，她不過是受人擺佈的提線娃娃。
她甚至算不上一個完整的人，沒人會在意她的喜怒哀樂，只在意她能爲顧家創造多少價值。
她閉上眼睛，氣得胸腔發麻。
醫生給顧辰野包紮好，臉上滿是欣慰。
“你老公對你真好，爲你擋刀肯定都是本能，這傷口若是再偏一點兒，就傷到心臟了。”
“現在這麼好的老公可不好找了，之前醫院來一個，老婆診斷出癌症，結果當場就提離婚。”
“我們在醫院這麼久，什麼人情冷暖沒經歷過，總之好好珍惜身邊人吧。”
大概是看出虞顏對牀上的人態度不怎麼好，醫生的勸說有些苦口婆心。
虞顏死死的咬着脣瓣，嘴裏都是血腥味兒。
她全程一句話都沒說，醫生說得累了，便退了出去。
病房裏安靜了下去，本該是溫馨浪漫的一幕，然而氣氛卻滿是冷凝幽深。
而麓園別墅，謝堂正將顧氏發生的一切告訴封北霆。
“顧氏股票動盪太大，又在今天的競標中輸掉，接下來都會進入一段風雨飄搖的時期，虞顏這婚，短時間內還真離不了。”
謝堂的嘴角嘲諷的勾着，對顧氏裹挾着一個女人洗白自己的做法，實在是鄙夷。
但是封北霆卻很冷靜，指尖淡淡的捏着一本書，薄脣噙着些許淺薄的弧度。
三哥到底是怎麼想的。
封北霆的輪廓線條冷硬，鼻尖的痣卻又爲他增添了一絲的溫柔，黑如夜的瞳眸安靜斂着，彷彿對這些消息無動於衷。
“三哥，若是我猜得沒錯的話，接下來虞顏估計會被顧家軟禁。”
以顧老爺子和顧堂的手段，是絕對不會放任虞顏在媒體面前胡說的。
而顧辰野又還想挽留虞顏，三個人的想法不一樣，卻又不謀而合，虞顏在這灘淤泥裏，難以獨善其身。
若是沒人去救她，以她一個沒背景的女人，會被顧家喫得渣渣都不剩。
封北霆的眼裏彷彿有清淺的湖水，微微盪漾開，“也許吧。”
聽到這輕飄飄的三個字，謝堂愣了。
“三哥，你這段時間在她身上花費了那麼多精力，我還以爲你是認真的呢？所以你這是不打算管她了？任由她被顧家欺負，自生自滅？”
封北霆的眼裏彷彿有什麼東西聚攏，又輕輕散開，連煙火氣都淡薄得厲害。
但是他的身後，是綿延不斷的黑暗，遠不似表面這般溫柔紳士。
看他似乎真的打算什麼都不做，謝堂有些急了。
他對虞顏的印象不錯，怎麼說兩人也有一起看星星的情誼在。
“三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今天話有點多。”
“我只是好奇。”
封北霆輕笑，將手中的書放下，“顧辰野爲虞顏擋了兩刀，你說虞顏會不會心軟？”
“肯定不會啊，那種事情誰能原諒！！”
“若是萬一呢？”
“三哥，虞顏不報復顧辰野，只能說明她太善良，你看看她對付微微的態度，對宋瓊的態度，虞顏表面上有點冷，其實她纔是最溫柔的那個人。”
是的，這就是虞顏，哪怕在泥濘里長大，哪怕不停被羞辱，被壓垮，她依然生不出惡意。
封北霆將手中的書又緩緩打開，“所以我想讓她好好看看，她的不忍心換來的是什麼。”
善良沒有長出牙齒，那就是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