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97年的金融危機，高麗大宇一夜之間崩塌，像個大嘴巴子一樣狠狠抽在了華國大小官員和企業界的臉上，否則這種模式要是多搞幾年，指不定跑偏成什麼樣子。
見周林一副如此糾結的樣子，昊老知道他想多了，道：“不要亂想，這就是我的一點小建議，跟朱總沒有任何關係。”
周林聞言不由鬆了口氣，道：“我自然是很樂意承擔更多社會責任的，其實剛剛有聊到類似的話題，我聽說河東省的煤礦現在日子都不太好過，打算兼併幾個煤礦和洗煤廠，也算是跟我們宏圖對口，有利於提高核心競爭力。”
吳老想了想，問道：“小周總如此謹慎，是不看好‘抓大放小’的模式？”
周林連忙將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我就是一個小商人，哪裏敢對這樣的大政方針有什麼意見。”
昊老笑道：“不敢有，那就還是有嘍？小周總幹嘛如此緊張，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你周總也不是什麼一般的人物，雖說‘抓大放小’是我首倡的，但我畢竟只是一個搞學術的，與你們這些一線拼殺的企業家相比，很多地方都是紙上談兵，如果周總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可以跟我交流麼，這只是學術探討，又不會讓你因言獲罪，你這樣什麼都不說，我特意找你過來幹嘛？
周林愣了一下，道：“昊老特意找我來，就是爲了跟我進行學術探討？”
“當然，單純的只是學術探討，實不相瞞，抓大放小快兩年了，要說成績，確實也有一些，可是同樣的，暴露出來的問題同樣也不小，唉，摸着石頭過河，說起來簡單，可是真的走起來，那是步步驚心啊，我這個位置上，雖說沒什麼實權，可是手中筆，千鈞重，上面越是信任我，我這肩上的擔子就越重，實不相瞞，這一年多以來，我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壓力太大了！”
“昊老辛苦。”
“我一個出謀劃策的壓力都這樣了，可想而知，真正做決策的人是如何的如履薄冰啊，小周總，你是商業奇才，能有今天的成就我相信不是光憑運氣，而我觀你行事，似乎一直對兼併很有牴觸，似乎並不看好這一模式，小周總如果有什麼想法，還請一定要明說，咱們討論交流，若真有什麼做的不妥當的地方，也好及時調整。思想，需要碰撞才能出火花啊，當然，我跟你保證，今天的對話只是學術交流。”
昊老的話，讓周林不由得陷入了沉思，這沉思足有兩分鐘之久，昊老似乎也知道他的顧慮，耐心地等待着。
說實話，作爲穿越者，如果出於做貢獻的角度，由商轉政，或許纔是真正的價值最大化，這事兒在二十一世紀或許很難，但九十年代來說，卻很容易，而且，假如能讓周林坐到吳老的那個位置，說不定能讓華國的經濟發展加快十年。
當然，那樣的話這本書肯定也就沒了。
所以，周林其實是非常傾向於說點什麼的，如果能讓時代稍微少走一點彎路，想來也是功德無量了，此時之所以沉默，更多倒也不是害怕因言獲罪，而是害怕自己說的東西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在反覆的推敲措辭。
可能，這就是越大的領導說話越是嚴謹的原因吧。
“好。”
“其實在我看來，不管是抓大放小還是世界五百強，這兩個大政方針都是絕對正確的，昊老您作爲學界首倡，絕對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只是，在這大的方針之下，執行的過程中確實有一些做法，我是覺得有問題的。”
“你說。”
“先說‘抓大’吧，‘抓大’的策略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看二戰之後所有崛起的國家，幾乎都是由少數的幾家大型乃至巨型財團，先一步整合了力量，並且鋪墊整合了重工業基礎，也多虧了這些大財團的溢出輻射，這纔有了輕工業和小企業的繁榮昌盛，但是，到底什麼是大，又需要怎麼抓呢？”
“首先，我們追求的是世界五百強，而不是世界五百大，然而就目前我看到的，大多數企業都是世界五百大而不是五百強，在我看來，大企業的優勢並沒有發揮出來，反倒是大企業的弊端學一樣也沒有落下，管理混亂，效率低下，盈利不佳，現金流緊張，甚至有不少企業現金流全靠銀行貸款，這沒錯吧，這對主營業務有什麼好處呢？不對，應該說，現在國內的大企業，還有主營業務麼？”
“你說的這些問題當然都是存在的，可是，既然你也承認了大企業是當前階段最佳的發展方式，這些都是改革陣痛，本就是我們應該承受的，只要給我們磨合的時間，我相信三四年內，一定會出現像蛋馬錫、三猩、大宇這樣的大企業的。
周林搖了搖頭，道：“這一點，我持與您相反的意見，在我看來，我們國家並不適合去學高麗和李家坡，而應該去向米國學習，學習高麗或是李家坡，一定是會摔跟頭的。”
“爲什麼？論社會文化，我們與李家坡，與高麗才更接近纔對。”
“因爲我們國家大啊。”
“大？”
周林道：“李家坡纔多大一點的地方，高麗纔多大一點的地方，這就決定了兩點：一，他們必須也只能是純粹的外向型經濟，向全球要市場，向全球要原料。二，他們必須塑造畸形的，跨行業的大企業，完成原始積累，這樣他們在和國際巨頭公司競爭的時候纔會有競爭力。
據我所知，近些年來，三猩已經開始積極轉型了，許多不必要的行業正在捨棄，如重工、礦業、化工、服務業等，近些年的投入也越來越少，反倒是輕工業和半導體產業的投入在逐年增加，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將會成爲一個以半導體產業爲核心，圍繞輕工業生產的國際性巨頭。蛋馬錫也是一樣，越來越像是個純粹的金融投行了。
最關鍵的是，財團經濟必然伴生財團政治，跨越了太多不相干的行業之後，這些財團必然會變得尾大不掉，再怎麼國企，小團體利益凌駕於國家民族的利益之上是人之常情，反而會壓制中小企業活力。
可是你看米國的企業，就很少出現像三猩這樣的怪物，因爲米國不但國內市場足夠大，還能將全世界都當做廉價工業品的輸出市場，七八十年代他們就是這麼崛起的，只是現在稍微有點跑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