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重新騰出來,他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左手。尹志平臉色也很難看,他盯着趙志敬,像是不認識一樣。這位同門師兄儘管疼得頭上冒汗,臉色烏青,卻也一聲未吭,默默往回走。
尹志平向剩下衆人拱了拱手,跟在趙志敬的後面離開。
“尹道兄,”薛恆喊住尹志平,待他駐足,接着說道,“不要再亂寫東西了,難保不會有下一次。”
尹志平點點頭,慚愧地走了。
就剩下薛、洪、楊、龍四人,薛恆將這次來意說清楚,最後補充道:“明年立夏你郭伯父在大勝關開英雄大會,盼望你到時候前去讓他見一面,這兩年他惦記你,常常提起你。”
楊過默然,過了一會他看向小龍女,道:“我要陪姑姑待在古墓裏,哪兒也不去。”
小龍女大多數時候就像是一個瓷娃娃,既不多想也不多動,聽到這句話,才點頭說道:“正是,我們要待在這裏,”她說到這裏忽然蹙眉,對楊過說道,“可惜我受了重傷,活不久了,過兒,你陪我,待我死了你就去找你郭伯伯吧。”
楊過大驚,道:“姑姑,咱們回去好好療傷,總能好的罷?”
小龍女勉強笑了一下,忽然張口嘔出一大灘血,鮮血濺在楊過身上,他想上前去扶,又怕碰到小龍女傷處,一時手足無措,又急又悲,大哭起來。
小龍女擦擦嘴角,殷紅的血浸在她白衣袖口,如點點紅梅。她反而神情輕鬆,輕聲道:“哭什麼,嘔點血罷了,嘔乾淨了就不嘔了。”
洪凌波露出悲慼神色,女子本就感性,雖然以前也殺過許多人,但見到小龍女這般美麗的女子竟要香消玉殞,難免也有些傷感。
薛恆腦子裏轉了轉,道:“楊兄弟,你姑姑有救,咱們先回古墓去。”
楊過轉悲爲喜,衝過來抓住薛恆的手,語無倫次地說道:“真有救麼,謝謝,謝謝薛大哥,你說怎麼救?咱們怎麼做?快救我姑姑,快!”
薛恆拍拍他的肩膀,對小龍女說道:“九陰真經有療傷之法,專療內傷,咱們先去古墓,找個安靜所在,我把這法子說出來給你們聽。”
當下由楊過攙扶着小龍女,洪凌波跟在身後,四人一塊來到古墓。
古墓的入口真的是一座墳墓,墓碑後是蜿蜒向下的狹窄石道,走了大約二十米向下,豁然通暢了不少。楊、龍二人終日生活在這裏,不需點燈也可通行無阻,薛恆和洪凌波就辦不到,洪凌波從懷裏取出火摺子吹燃,四周一下變得明亮起來。
昏黃的燈光下,只見古墓中的石壁都被開鑿得頗爲光滑,行十幾步,側面就有較深的凹陷。薛恆略一沉吟,想到古墓原本是王重陽開鑿出來用於抵抗金兵,這些凹陷處或許是用來埋伏和儲備糧草所在。
墓中石室衆多,都不甚大,每個墓室大約能容納十來人,有些石室在滲水,有些則佈滿蛛絲,這地下古墓龐大,看來二人並無意時常維護打掃。道路左轉右折,每個路口看着都差不多,連續這樣轉折了十幾個路口後,薛恆徹底暈菜了。
這地方修得跟迷宮似的,亂走還會觸發機關,真是再好不過的屯兵所在,就是不知道那些機關經過了數十年之後,是否還能正常運轉。
四人坐下,薛恆道:“龍姑娘,你現在感覺怎樣?”
小龍女望了望楊過,笑着對薛恆搖了搖頭,一句話也不說。
楊過急道:“姑姑定然痛得說不出話了是不是?你好痛麼?好痛麼?”
小龍女又搖頭,低聲道:“痛算什麼。”玉女心經抑制人的正常五感,活人練得像是沒有感情的死人,一點痛覺自然不在話下。
薛恆道:“很嚴重了對麼?你不想說出來,免得楊過傷心。”
洪凌波問道:“會多嚴重啊?”
薛恆轉而問楊過:“你和你師父一起練玉女心經,練功途中受到打擾,內力亂行,經脈受損,有多嚴重,你說來聽聽。”
楊過渾身發冷,顫聲道:“真氣漫於四肢百骸,丹田碎裂……”
“啊——”洪凌波嚇了一跳,她也練古墓派武功,沒見識過本門竟還有這般強橫霸道的功法。
薛恆道:“那就是了,你姑姑現在就是這般感受,雖能勉力提起真氣,但渾身劇痛,無一處不疼。多年修行的內力即將毀於一旦,功散人亡。”
“我好熱。”小龍女忽然站了起來,在室內來回走動,伸出手掌在臉側扇風。
楊過嚇得魂飛天外,正自六神無主,猛然看到薛恆臉色平靜,連忙抓住薛恆的手,問道:‘薛大哥,你說你有辦法,對不對?你說過的。’
薛恆點頭,道:“不錯,我從你郭伯父那裏學到了九陰真經,裏面有療傷一篇,可以助你姑姑釐清經脈,撫寧內力,重鑄丹田。”
“那太好了,”楊過喜道,“那就請你趕緊教我姑姑這療傷篇吧,這古墓裏你若看上什麼儘管拿去,我可以帶你去看玉女心經,都可以的,你救救我姑姑!”
薛恆皺了皺眉,道:“你我之間,說這些就生分了,只是有一點我要說清楚,以免你誤會。”
楊過連連點頭,道:“你說你說。”
薛恆道:“郭伯父傳我療傷篇時曾說過,他年輕時也曾受過重傷,幸賴你郭伯母和他一起在牛家村療傷,一共花費整整七日七夜,二人手心相抵,以你郭伯母的九陰真經內力,逐漸爲你郭伯父打通全身經脈,最終功行圓滿,內傷才得以痊癒。這七日七夜之間,二人掌心相抵,不能跟第三個人說話,做什麼都在一起……”
“好。”楊過說。
“不好。”小龍女說。
“姑姑?”楊過錯愕地看着小龍女。
“不好,”小龍女堅定地搖了搖頭,“薛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男女有別,終是不妥。”
“那,”楊過咬住嘴脣琢磨,“薛大哥你把這法子教我,不,教這位洪姑娘,她學會了,再來治我姑姑。”
薛恆搖搖頭,道:“療傷需以九陰真經內力相救,現在不管是教給你,還是教給洪姑娘,待你們學會,恐怕已經晚了。”
楊過低頭想了一下,又看向小龍女,低聲勸道:“姑姑,性命要緊,薛大哥從小待我不壞,從不欺辱我,也對我有過迴護,是個正人君子,你可以相信他。”這話沒說錯,薛恆一直惦記楊過以後要成大器,多少還是照顧過他幾次,沒想到他一直記得,感激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