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忙着和同僚應酬,秦落便趁人不注意,偷偷帶着櫻桃往御花園的方向去了。
在原主李清洛的記憶中,她原本是要在今日此時到御花園見她的心上人的,如今雖沒什麼必要了,但秦落覺得不能夠就此放過那個垃圾。
只是還未走到約定地點,秦落便遠遠瞧見遠處竹林中有兩道人影,雖被竹林掩映得極好,但奈何秦落隨父親上過幾年戰場,洞察力早就被鍛煉出來了。
再仔細看,她發現那兩道身影竟是當朝太子裴景文和昨日那個嘲笑過她的小太醫。
很好,她正愁沒有機會,找她的太子表哥做一筆交易呢。
這樣想着,她便拉着櫻桃匿在暗處,靜靜等竹林處那兩人談話。
“郡主,我們今日不是要來教訓那渣男的嗎?”櫻桃在秦落耳邊小聲問道。她已經從秦落口中知道了李清洛落水當日遇到那對狗男女的事情了。
“先不急,有的是機會教訓他。”秦落一邊低聲說着,一邊分神去聽竹林那邊傳來的身音。
大抵是怕被人發現,二人沒說多久,那小太醫便利落地起身離開了,待小太醫走遠後,秦落才帶着櫻桃從暗處走了出來,攔住裴景文的去路。
“太子表哥。”秦落笑盈盈朝裴景文福了福身子。
櫻桃很自覺地去一邊放風了,春日的風拂過竹林,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淹沒了竹林之下二人說話的聲音,連同竹林之下的那個祕密,一同被捲進了無限溫柔的春風裏。
宴會是在正午時分舉行的,在御花園附近的一座別院中。
宴會上,來人紛紛獻上給太后的生辰賀禮,皆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奇珍異寶,唯獨秦落坐在下首,巋然不動。
“洛姐姐,你今日給皇祖母準備了什麼賀禮呀?”才十三歲的小公主裴景昭問秦落。
她這問題看似天真,實則聲音剛好能讓整個宴會的人都聽到,而此時大部分人都已經獻完了賀禮,秦落很難拿出更好的賀禮獻上了,但若是說她完全忘了準備賀禮這件事,又似乎不太說得過去。
眼看着太后臉上帶着裝出來的期待神情看向她,秦落也不惱,大大方方站出來,聲音清亮:“兒臣知太后平日裏見慣了那些稀奇玩意兒,尋常賀禮定是入不得太后眼的,便特地去找名師學了首曲子送給太后。”
她這話說完,便聽見席上傳來竊笑,因着她耳力好,還能聽見櫻桃爲她辯解的聲音,但那聲音很快就被另一種聲音給淹沒:“就她?她分得清笛子和蕭的區別麼?”
“笑死我了,草包郡主居然要奏曲子給太后當生辰賀禮,別奏出什麼魔音擾了太后娘娘的興致纔好。”
……
秦落無視那些嘲笑的聲音,只笑着看向坐在高堂之上的太后,目光坦蕩。
太后原是不指望她這個幹啥啥不行的外孫女能送個什麼拿得出手的賀禮的,但怎麼也沒想到她會來這麼一出,此刻當着衆人的面也不好拒絕,便也只能笑着說:“洛兒有心了,那便奏來與大家同樂吧。”
席上又是一片譁然,都在笑她連器樂都如此上不了檯面,太后臉上的笑也差點掛不住了,隱隱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
秦落絲毫不理會那些議論,將手中的柳葉送至脣邊,神情也開始變得認真起來。
先是一聲清脆的布穀鳥的叫聲,似試探,又似是整個春日的開端。
衆人有些不以爲意,不過是鄉野村夫平日裏解悶的玩意。
接着是黃鸝,百靈,喜鵲……各種鳥叫聲,雜而不亂,聽起來,竟還有些悅耳。
席上的議論聲漸漸安靜下來,整個偏殿便只剩下秦落歡快的調子在迴盪。
在明媚的春光下,少女一襲鵝黃色春裝,站在春意盎然的垂柳旁,如一朵嬌俏的迎春花。
她明明只是很隨意地捏着一片柳葉在吹奏,可週身那種明媚又驚豔的氣質,卻生生將這春光都壓下去一頭。
歡快的調子仍在繼續。
似是在清晨的樹林中,小布谷鳥最先醒了過來,叫聲中帶着些稚嫩和慵懶,細聽,似乎還能聽到露水自青草葉片上滴落的聲音,緊接着便是早起的黃鸝,在樹梢賣弄起清脆的歌喉,翠鳥也不甘落後,兩種聲音彷彿比賽似的較着勁,間或夾雜着才解凍不久的泉水清泠的聲音,貓頭鷹回巢時撲棱翅膀的聲音……
曲子開始慢慢進入到高潮的部分,調子越來越歡快,難度也越來越大,有時一個調子中,竟能同時聽見好幾種鳥的叫聲,下一個調子中,又是幾種未曾聽過的鳥叫,彷彿所有的鳥都聚集在了此處,神奇的是如此多的鳥叫聲聚在一起,竟絲毫不顯雜亂,連起來反而變成了一段歡快悅耳的旋律。
宴會上的衆人已經完全忘了議論,只沉浸在這之前聞所未聞的新奇曲子當中,一時竟忘了今夕何夕,甚至是忘了曲子究竟是在何時結束的。
待秦落奏完一曲,衆人仍未曾反應過來,秦落已走到偏殿中央,規規矩矩行了叩拜禮道:“此曲名爲百鳥朝鳳,洛兒將它獻與太后,願祖太后鳳體康健,萬壽無疆。”
聽到秦落說話,太后這才如夢初醒,笑道:“好一個百鳥朝鳳,洛兒當真是有心了,這份賀禮祖母甚是滿意,今日祖母高興,洛兒想要什麼賞賜儘管跟祖母提!”
“兒臣確有一事相求,望太后成全。”秦落俯身恭敬道。
若不是有所求,她又怎麼可能費盡心思挑這首極耗心神的《百鳥朝鳳》來討好太后。
“哦?洛兒說說看。”太后見秦落沒有要賞賜反而說有事相求,頓時來了興趣。
“洛兒傾心於一人,想請祖母賜婚。”秦落擡頭,面色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