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子條件反射地搖了搖頭,崔寡婦卻擰着眉頭說道:“別給我整這套,我還不知道你?有啥事你就別憋心裏,也省得我看着鬧心!”

    柳娘子這才猶猶豫豫地說出口:“娘,我,我們必須得住里正家嗎?一定要跟馮氏她們住一起嗎…”

    崔寡婦這才恍然大悟,然後微微嘆了口氣:“柳絮吶,娘知道你覺得委屈…可是啊,以後你就明白了,跟這點兒委屈比起來,能活着真的太不容易了!到里正家之後可得收收你這幅委屈的臉,忍忍吧!”崔寡婦真的覺得自己有些不重視柳絮了,要擱在往年,她哪裏會這個時候才知曉柳絮的情緒?怕是在事情沒發生前,她都得先跟柳絮通個氣兒,以防柳絮心裏憋得難受!但現在竟要讓自己閒下來才發現?崔寡婦一時間,竟有些恍若人世的感受。

    柳娘子許是也能明白自己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所以聽到崔寡婦這樣勸她,她雖然心裏覺得有些失望,但也不至於無法接受,遂十分乖順地點了點頭:“娘,我曉得了。”

    “哎!但願咱寶兒往後能出息點兒,給咱們娘倆爭個臉面!”崔寡婦抱着寶兒,像是在透過這張小臉去看早已離世的丈夫與兒子。

    柳娘子也看着寶兒,但是與崔寡婦不同的是,她的眼神更加堅定,她相信寶兒將來一定大有作爲!

    …

    孫老太帶着王老二,後面墜着一個神色惶惶的王孫氏,本來幾人是爲了找張神婆要回小丫的,但是沒曾想,剛走到一半的路,他們就被迫停了下來。

    “張神婆?”先出聲的是打頭走的孫老太。

    然後是跟在孫老太身後的王老二:“張神婆,我家小丫…”

    最後纔是神思不屬的王孫氏:“什麼?啊?張,張神婆?!”王孫氏先是有些茫然,然後竟然出乎孫老太意料,那尾音裏竟含着幾分欣喜的意味!

    張神婆抱着小丫,十分坦然地點了點頭:“嗯,是我。”然後微微低頭像是在說什麼,下一刻便將手裏的小丫放在了地上:“小丫已經好了,我來送她回去。”說完這句話,張神婆便轉身,意欲離開。

    而小丫雙腳沾地後便愣愣地看着張神婆的背影,似乎還沒從張神婆的話裏走出來。

    “哎!等一等…”不知怎的,孫老太望着張神婆的背影忍不住叫住了她。

    張神婆沒有轉身,只是微微頓住身形,頭稍微往後側了側:“嗯?”

    孫老太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無意中喊出了聲,仔細想了想,這才正色地對張神婆說道:“謝謝啊。”好像除了謝謝,她目前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張神婆。

    張神婆沒說什麼,只是很小動作地點了點頭,然後才繼續往外走。

    等張神婆走遠了,王孫氏才一個箭步衝到小丫身旁,狠狠抱住了小丫:“孃的小丫,你沒事兒了吧?快讓娘好好看看你…”邊說邊捧起小丫的臉一個勁兒地上下左右瞅來瞅去,似乎想從細節處看出小丫與往日有哪些不同。

    小丫本來還呆呆地望着遠處張神婆的背影,這會兒被親孃又是摟抱又是摸臉的,也漸漸回了神:“娘?”

    這聲“娘”讓王孫氏瞬間眼淚都流了下來:“哎!是娘,是娘!”

    孫老太本來還想說點兒啥,結果看到這樣一幅感人的畫面,她也不好意思去破壞這對兒母女的感情,所以只是跟王老二使了個眼色,然後就走到了一旁。

    王老二本來也沉浸在小閨女醒來的喜悅中,但是由於王孫氏一直抱着小丫,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擠過去,所以當孫老太給他遞眼色的時候,王老二立馬就接收到了。

    跟着孫老太往旁邊走了好遠,直到這個距離讓王孫氏聽不到的程度後,王老二纔有些不解地問孫老太:“娘?怎麼了?”

    “老二啊,你這媳婦兒平日我看着不像話得很,今兒這事兒做的也不大妥當,但是好在張神婆確實有幾分本事…可是,若是張神婆沒這個本事呢?那時候小丫別說是能醒過來了,要是送去劉大夫那裏送晚了,你知道會有啥後果不?你能承擔這個後果不?”孫老太雖然信這些神啊鬼的,但是她也不至於盲目相信這些。尤其是她也聽說過,有些地方的神婆那就是胡扯的,她們哪裏有什麼通靈的本事啊!更沒有什麼靈丹妙藥,那什麼靈水都是用河水混着土渣子或是草木灰瞎弄的,那玩意不乾不淨的,能有什麼用?小孩子喝下不拉肚子都是個奇蹟!

    王老二聽着孫老太的數落,一點點將腦袋往下低,他也知道王孫氏這樣做十分不對,但是他心裏也存着一絲僥倖心理。就想着萬一呢?萬一就治好了呢?萬一瞎貓碰到死耗子了呢?萬一張神婆就是有這個本事呢?

    事實上,王老二這次也賭對了。雖說王老二等人沒看到張神婆是如何給小丫治病的,但是至少從效果上就足以認可張神婆,認可王李氏的決定。

    所以,王老二雖然被孫老太訓得臉漲紅,但是還是沒忍住幫王孫氏說了句話:“娘,杏花也是太着急了,你也知道她平時很怕張神婆的…她這樣做,也是爲了小丫。”

    “我能不知道她是爲了啥?你當你娘是瞎子還是傻子?我的意思是,往後你好好看着點兒你媳婦兒,別讓她自己想一出是一出,這回的事兒就不多追究了,但是以後可不能再這樣!”

    王老二趕緊點了點頭:“行,娘,我知道了。”

    孫老太見王老二這麼乖順,心裏也算有了一絲安慰。要說她這當孃的也是夠慘,生了這麼多孩子,臨到老竟然只有這個兒子最聽她的話了!

    “好了,快帶着孩子、媳婦兒回吧,這下着雪給外面待着,傻不傻!”孫老太這話就是擔心幾個人淋着雪容易生病,但是她向來是個別扭的性子,又因爲長了張不討喜的嘴,所以啥話在她嘴裏都變了味兒!

    這還是王孫氏不在這兒,要是給旁邊兒聽到孫老太這話。好嘛!又要鬧一場情緒了!當然,王孫氏不會給孫老太面前鬧,但是她會在王老二面前來來回回提,直到王老二忍不住跟孫老太提起,然後就是引起軒然大波,一場家庭糾紛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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