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鄭水平開口發難,絡腮鬍就沙啞着嗓門說:“我倒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村裏花錢僱挖機替我們整地,就等於把錢發到我們手上了,自己整地不也得花錢嘛,還夠麻煩的。現在村裏統一搞,省事。”
身邊的孫建明立馬點頭稱是,其他村民也紛紛跟着附和起來。
看上去情況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算是出現了轉機。
其實,鄭水平也覺得不錯,不用自己去整地,好躺在牀上過足懶癮,氣也就消了大半,可仍不講理地說:“就算這樣,還是不合理,因爲各家栽的地不一樣多,僱挖機的錢就不一樣。”
絡腮鬍從後面走過去,伸手拍了下鄭水平的腦袋,取笑道:“你這腦子裏灌糊漿了,連這個都沒想明白。租金交得多,說明你栽的地多,地多了,整地的工錢也就多,反過來也一樣,這有啥不合理的?”
鄭水平摸了下腦袋,想衝絡腮鬍發火,卻又不敢,只拿眼瞪他,支吾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在場人瞧見鄭水平那熊樣,就嘻嘻哈哈地鬨笑起來。
鄭水平急了,掃眼衆人吼句:“笑啥笑,我說的有啥不對,哼!”
岑若楠含笑着說:“水平大哥,你剛纔說不合理,還真是不對。你想,你租的地多,那整地就得花更多的費用,這多交租金也就合理了。要是大家都交一樣多,那租地少的就喫虧,租地多的就佔了便宜,這反倒不公平了。我想,只要你冷靜下來想想,就會明白這一點的。”
絡腮鬍指着鄭水平說:“多簡單的事兒,還用得着這麼費心想麼?”
旁邊的孫老三笑呵呵地對鄭水平說:“水平哪,你要怕多交,那就少租點地,少栽點黃梔子嘛,只是到時見人家多賺錢,可別眼紅喲。”
絡腮鬍激將道:“就他身上那股子懶勁,也不會栽多少,嗬嗬!”
鄭水平可是雲杣村出了名的懶漢,誰都可以說他幾句。這不,場上的人便藉機取笑起他來,說他能栽個兩三畝地,就得謝天謝地啦。
擱在平日也就呵呵笑個兩三聲拉倒,可這會兒他較起勁來,梗着脖子說:“別小瞧人,我栽個八畝十畝的給你們看。”
“啥八畝十畝的?”絡腮鬍仰哈哈笑了起來,“不栽個二三十畝的,也沒臉在這兒說。跟你說吧,我打算租三十畝地。不,是決定了。”
孫老三驚得直瞪大眼睛,“啊,三十畝,這也太多了吧。”
絡腮鬍搖搖頭,笑眯眯地說:“不多,不多。只要岑書記肯答應,我就租三十畝。”說着看向坐在主席臺上的女村官,提高嗓門說,“岑書記,你看有沒有問題?”
大家都高聲叫了句好,看上去積極性還蠻高的。
鄭水平就是不死心,一招被破,又出一招,盯着女村官說:“那把剩餘的租金用在村裏的開支上,這怎麼能叫合理呢?”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場上大多數人的響應,大家紛紛指責起村幹部亂喫亂喝亂花錢。
矛盾指向了自己,鄭大龍就有些坐不住了,一拍桌起身吼道:“你們瞎嚷嚷個啥,這些錢都是我鄭大龍一個人花的,都是我鄭大龍一個人喫的?我就問你們,上邊來人要喫飯,我好不好意思把他們轟走?就像你們家來了客人,要不要留他們喫飯?至於別的開銷,我們也是沒辦法才用的,比如水溝給水沖壞了,要不要拿錢請人修,比如電線杆給風吹倒了,要不要拿錢請人來弄,這麼大的一個村,有多少地方要花錢。這些錢都花在你們頭上,還在這瞎嚷嚷,像話不!”
大家見鄭大龍發火了,也就不敢再多說了。
楊建國最關心的是自己那筆拖欠的工資,見大當家開火了,也跟着氣沖沖地說:“村裏窮,你們又不是不曉得,哪有幾個錢用在喫喝上呀,都是爲了招待上邊的領導,我們也沒辦法。爲了有錢修水溝、修電線杆、修橋修路,我們村幹部還沒領到足額工資呢。”
這也是事實,在場的人都清楚,所以聽支書主任這麼一說,也就不好意思再鬧了。
岑若楠見鄉親們不怎麼吭聲了,就口氣溫和地說:“剛纔鄭書記和楊主任說的是實話,村裏確實沒錢,連工資也拖欠了好幾年。這次利用種植黃梔子這個機會收取租金,補充一下村裏的開銷,也是合情合理的。再說了,按現在的標準來算,也節餘不了幾個錢,頂多可以結清拖欠村幹部的工資。所以,還請鄉親們多多理解呀。”
鄭水平仍然不放棄,扯着嗓門說:“我們理解你們村幹部的難處,可你們也要理解我們大家的難處。岑書記,你也曉得,我們大家都窮,連買種子化肥的錢都得借,哪來錢交租金呀。”
楊建國瞪眼鄭水平:“別瞎說了,這租金又不多,哪會交不起?”
鄭水平苦着臉說:“誰喜歡哭窮呀,我的大主任,這還不是沒辦法麼。村裏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幹嘛還說我瞎說哩。”
孫老三皺着眉頭嘆了口氣:“水平說的沒錯呀,村裏人窮呀,要一下子拿這麼多錢交租金,確實有困難。買種子化肥要貸款沒辦法,人家店裏是不會賒賬的,可自己村裏總可以欠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