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弈南接了水重新回到屋子裏，將杯子放到了牀頭櫃上，看向慕北北的眼神格外無情。
“滾出去。”
慕北北往角落裏縮了縮：“我對你的愛一點都不脆弱的，嫁給你的決心堅定得很。”
窗外風聲鶴唳，宋弈南站在牀邊眼底情緒卻比海上的風還要洶涌。
慕北北知道宋弈南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趁他動怒之前，急忙解釋道：“其實今天因爲是你，我才忍了的。”
宋弈南的手不自覺收緊，垂眸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因爲她是你的家人。”慕北北解釋道。
今天換做是別人，她也就罵回去了，甚至是打回去，怎麼可能真讓自己吃了這個虧？
更何況，從一開始高文麗就帶着敵意而來，宋立夏她都不在乎，更別提一個跟她更不相關的人了。
“我不敢太強硬，是因爲我不想給你惹來更多的麻煩，他們是你的家人。你即便不怕，我也不希望我做了什麼給你帶來麻煩。”
宋弈南怔了怔。
她是爲了維護他？
宋弈南眸底情緒翻涌，涼意卻退了幾分：“你操心倒是多。”
慕北北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因爲我一直都只是一個人啊。從小到大沒有人爲我撐腰，沒有人會站在我身後，更沒有人會支持我，在你看來輕鬆甚至根本不必放在眼裏的事情，到我這裏或許那就是驚濤駭浪軒然大波一樣的存在。”
“我沒有慕七那麼勇敢，也沒有風晚那麼圓滑，甚至還很笨拙，但我就是這樣的啊……我躲一躲也許事情就過去了，就不會麻煩到更多的人。”
“我不想讓自己情緒失控，因爲那樣或許我就不是我了……南南，我不想做一個瘋子。”
大雨瞬間傾盆而下。
雨滴猛烈地拍打在船上，夾雜着遠遠的雷聲炸響。
宋弈南的心裏宛如這驚雷一般跟着炸開了，被一股無法言語的悲傷填滿。
滿身戾氣頃刻消散。
看着面前的女孩，宋弈南喉結輕滾，低啞着嗓音道：“嫁給我，無非有一個身份，或者拿到一個特權，這……我可以給你。何必拿一生來賭？”
“你值得。”
慕北北甜甜地笑了，像是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夢想，能夠在有生之年遇到一個人，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家。”
“所以？”
“我有病，你知道的。”
“嗯。”
“我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有家呢。”慕北北自嘲般地搖了搖頭，電閃雷鳴中，滂沱大雨蓋過了她聲音裏的顫抖，“誰娶回家，一下子有5個老婆呢，大概會瘋掉的吧？”
“……”
宋弈南眉頭微蹙，忽然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海浪晃得兩個人都跟着晃了起來，慕北北下意識的伸手，正好抓住了宋弈南的衣服。
宋弈南看了一眼她的手，慕北北急忙鬆開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慕北北仰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絲毫不因他的冷淡而有所難過：“但是我不在乎，因爲你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宋弈南眼睫微顫，“嗯？”
“你會害怕我嗎？”
“不會。”
“這難道還不夠嗎？”
慕北北想到了那些無數不堪的往事，在認識江心之前，她已經嚇跑了多少心理醫生了。
醫生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意外發現了她會有其他人格的人？
“你曾說你討厭陪伴，其實我也是。”慕北北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因爲陪伴就意味着會給別人惹來麻煩。
可是，你不一樣。我想陪在你身邊，也想你能留在我的身邊。”
宋弈南看向她，眼眸沾染了屋內暗沉的光，半晌，他開口問道：“爲什麼？”
慕北北想了想，“大概……因爲我們都一樣吧。”
越渴望得到的，有時候卻反而越害怕擁有。
“有朝一日，如果我的人格真的失控了，請你一定殺了我。”慕北北玩笑似的繼續說道。
“殺人犯法。”
“那就請你，困住我。我不想我的人格傷害到更多的人。這世上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唯一能不懼怕這些麻煩的人，也只有他了。
她自私也好，不要臉也罷，她只想平安的活下去。
宋弈南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
屋內光影搖晃，她的語氣輕輕的沒什麼分量，但那一句相信卻宛如千斤壓在他的心口。
信任二字，從未屬於過他。
可她卻把自己的未來，都賭到了他的身上。
四目相對。
空氣詭異寧靜。
半晌，宋弈南開口：
“慕七跟我有一個賭約。她贏了，我娶你進門。”
“那結果呢？”
“她贏了。”
慕北北愣了一下，那你耽誤個屁啊，我們不是早就可以領證了嗎？
感情這種事情，先把證領了，以後慢慢培養啊。
宋弈南似乎是看穿她的心中所想，解釋道：“來找我求婚的人，是你。”
所以，從一開始，他的選擇就只是她。
只不過，想讓她自己清楚明白原因罷了。
是她自己贏得了這段婚姻，而不是靠她其他的人格。
慕北北心口驟然一緊，竟有些激動的想哭。
“爲……爲什麼？”慕北北難以置信地問道。
宋弈南擡眸，爲什麼？
因爲她是第一個敢鴿了他的人？
或者，第一個明目張膽利用他的？敢向他求婚的？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世上能讓他感興趣的事情不多。大概，他就是那個想體驗一下擁有5個老婆的瘋子吧？
“手機給我。”宋弈南道。
慕北北急忙掏出來給他。
“明天10點，在那等我。”
說完，宋弈南轉身，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重新坐回了椅子前繼續翻看手中的資料。
慕北北看了看手機，那地址就是當時她輸入民政局的位置！
啊啊啊啊啊，她終於可以嫁給宋弈南了！！！
“好！！！”
慕北北激動的跳了起來，什麼颱風什麼暴雨，全都不在意了。
老老實實地下牀回自己的房間裏不給宋弈南添麻煩。
可是，因爲太興奮了根本睡不着。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起來開始打扮。
暴雨後的海面安靜愜然，窗外此時比平日裏熱鬧不少。
慕北北化妝的時候被外面的吆喝聲驚了一下，伸出頭看過去，只見漁民們正在處理擱淺在海灘上的死魚。
海浪不斷沖刷着魚身，血染紅了一大片的海域，隨着海浪一點點延伸到了他們的船下。
慕北北瞳孔驟然緊縮，渾身僵住，手裏的口紅，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