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時小綠有些意外。
對不起這三個字，她都聽出老繭來了。
從來都是她跟別人說對不起，現在，說這三個字的人，居然是他？
“哥哥，你是看不起誰呢？”時小綠清了清嗓子，笑着拍了拍他，“這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用跟我道歉。誰都沒想到我那個塑料爹和老巫婆會來這麼一出，說到底，我還是太善良了啊，總把別人想得太好了。”
宋弈南沉默着沒說話。
他既答應了慕北北會看住她，會在她人格失控的時候保護住她，可他卻沒有做到。
今天險些出了意外，又怎能和他無關？
他今天要是沒能趕回來，她就算沒被慕廣他們打死，怕傷得也不會輕。
一直以來，他都認定了慕北北會因爲人格轉換而惹出不少麻煩，但現在來看，或許是從一開始他們就進入到了一個誤區。
並不是人格們在惹事。而是，事情主動找上了門。
這些人格，都是因爲慕北北受到傷害從而形成的啊。
有時候不是她想這樣，而是事情把她逼成了這樣。
“你應該讓北北自己解決這個問題的。”宋弈南突然開口說道。
時小綠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哥哥，如果不是我，北北已經死了。爲什麼她這麼弱，你還要她出來呢？”
“她纔是這身體真正的主人。”
“呵呵……她出來什麼都做不了。你以爲就她那個腦子，今天真能從火場逃生嗎？今天能證明得了自己的清白嗎？”
宋弈南沉默了片刻：“她會有自己的辦法。”
“辦法？”時小綠冷哼一聲：“哥哥，我們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她沒有資格控制我們，也不配。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指望過你真能做得了什麼，沒有期待，自然也就不會有失望。所以，哥哥，別再說那些沒睡醒的話了，她根本沒有辦法離開我們的，能不能解決問題她說了不算，我們說了纔算。”
“我最後說一次，這世上真正能保護她的人，只有我們。”
“……”
宋弈南側目看了一眼背上的人，雖然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卻也從她的語句裏聽得出來，在這個問題上，她們始終無法和慕北北協調。
身體里人格的獨立，讓他們即便共存，卻也無法真正的完全接納彼此。
每次只要提及這個問題，時小綠就跟一頭髮狂的獅子一樣，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危險。
宋弈南沒有再追問下去。
反而從她剛纔的話裏，捕捉到了另外的信息。
“所以……北北身上發生的事情，你們也都是完全知道的？”宋弈南忽然開口問道。
時小綠想了想：“那可不一定。我們的記憶基本是不共享的，但是轉換人格之前發生的事情，大部分都會記得。不過我和北北關係好，所以知道的會比其他人多一些。”
“我聽說北北是在12歲的時候被接回慕家的？”
“嗯。”
宋弈南沉吟片刻，繼續問道：“你們之前在哪個孤兒院？”
“人間喜劇。”
“不記得了，去了好多家。”
時小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常情況下他不是應該早就知道了嗎？
接觸慕北北的時候就應該查過她的底細了。
幹嘛又問一遍啊？
而且，她在去人間喜劇之前輾轉去了好多家孤兒院。
太多了，她都記不住名字。
最初呆過的那家孤兒院，想想都是去人間喜劇前四年的事情了。
而且那家孤兒院不僅倒閉，裏面的孩子都死絕了呢。
這些應該不用告訴他了吧？
畢竟好像沒什麼意義。
過去是一道枷鎖，也是一片深淵，不知道不了解對誰都好。
宋弈南又一次陷入到沉默當中。
兩人一路安靜地回到了船上。
把時小綠放下，他才注意到她後背的傷口流血了，血結痂和衣服粘到了一起。
應該是跟他們打架的時候受了傷。
宋弈南當即拿來剪刀紗布和熱水，把她按到了沙發上，“坐好，傷口需要重新處理一下。”
時小綠背對着他，要不是他提，其實她都忘了自己身上還有傷的事情了。
之前腦子裏一直都有心事轉移着注意力，現在他一句話又把她的所有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宋弈南他剛拉起衣服就扯到了傷口，時小綠抖了抖哆嗦道：“哥哥，疼。”
宋弈南一時都有點說不準，她這是故意的，還是真的？
剛纔從醫院回來這一路，她那小動作可不少，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會兒怎麼才稍微碰一下就疼得齜牙咧嘴的了？
而且，宋弈南看了一眼被她掐住的大腿，眼皮直跳：“你疼就疼了，別亂抓。”
宋弈南忍着疼把一個抱枕丟給了她。
瞬間有點理解慕廣之前被她咬時爲什麼臉上的表情那麼扭曲了。
結果，他剛擦完血跡，時小綠又拍上了。
宋弈南：“……”
宋弈南丟了個拖鞋給她。
“我們能用嘴解決的，不要用手，OK？”宋弈南好心提議道。
語氣是少有的溫柔。
“我會盡量快一點的再忍忍。”
時小綠其實一直都沒有完全放鬆下來，直到這一刻，聽着他熟悉的安慰才突然從緊繃的情緒裏抽離出來，哇地一聲哭了。
宋弈南：“……”
聽着這久違的哭聲，宋弈南突然之間有點心塞。
也有點無措。
他以爲她會哭的時候，她一點眼淚都沒有。
他以爲她不會哭的時候，她這水龍頭說開就開？
時小綠轉過身來撲到他的身上：“哥哥……其實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但是我只有一個人，我不能怕。你不知道我都快嚇死了……”
“……”
“嗚嗚嗚嗚……哥哥他們太壞了……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啊……”
“……”
“我一點都不喜歡打架的……啊啊啊啊……哥哥我好氣……我爲什麼沒把他的肉給咬下來，早知道我就該狠一點讓慕廣斷子絕孫的嗚嗚嗚嗚……虧大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