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傢伙就這麼哀嚎着被侍衛“請”走了。
這時候,羣臣才知道,皇帝那句看似黔驢技窮的亂語,其實是有的放矢。連三朝老臣都敢得罪,是鐵了心要讓魯王上位。
皇帝鐵了心,臣子也是鐵了心,他們可不會讓自己的利益受損。
老傢伙沒用,他們就自己上。
司光祿道:“陛下,爲君者兼聽則明、偏信則闇。我朝歷來沒有宗室干政之事,陛下不能只顧個人喜好,將朝廷法度置於一旁。”
這話說的不錯。朝廷任用官員,自有法度。若是要魯王主政洛陽,就要先去除宗室身份,然後中進士,根據履歷任用。魯王如今除了頂着個王爵的名頭,其他什麼都沒有,如何爲官?
皇帝沉聲道:“我朝並非沒有宗室爲官的先例,爲何到我朕這裏就行不通了?”
聞青符厲聲道:“我朝初期,親王輔政,導致朝堂四分五裂,幾近滅國。難道陛下要置大楚基業不顧,重現當初之絕境?”
這話說的就很重了。
若是真出現了諸藩亂朝的局面,大楚江山不固,皇帝就是罪魁禍首,他不得不低頭沉思,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荀曠眼見皇帝心思動搖,決定加把火:“陛下,我朝皇室宗親擔任洛陽府尹,皆爲儲君。魯王無資格,臣請陛下三思。”
哼,你想讓魯王上位?那好,皇室任洛陽府尹的只能是儲君,你好好想吧。我就不信你會把皇位讓出來。
皇帝看着一衆臣子,一個個雖然都低着頭,不敢直視他,卻又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皇帝的笑話可不容易看,這次把自己弄的這麼尷尬,還不笑開心。估計下了朝,回到家後都要仰天大笑了。
看着這羣無禮的臣子,皇帝心下一狠,顫聲道:“好,朕現在就立魯王爲皇太弟。這樣總沒問題了吧!”
這下把羣臣嚇的不輕,齊齊跪下請罪。
若說讓魯王任府尹,是爲了分文臣的權。文臣不同意,則是挑釁皇權。這都是在規則允許內,各自玩着權謀而已。但是立皇太弟,這就是動搖國本的事了。
魯王成了合法的皇位繼承者,誰能保證他不會逼迫皇帝退位。就算他願意輔佐皇帝,等將來皇長子長大,難道不會向他叔叔挑戰。
這皇位本來就該是他的,無緣無故的丟了,誰都想不通,走上無力奪位是必然的事。如此,就會造成無休止的內鬥。
大楚的文臣雖然權力慾望很重,卻都不會做出動搖國本的事。真要朝局四分五裂,他們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裏去。所以不動搖國本,是他們堅持的底限。
羣臣跪下,想着把皇帝都逼成這樣,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
這絲歉意在腦海中一閃即逝,他們纔不會管把皇帝逼成什麼樣呢。就算逼的他吐血,最多也就說句:臣罪該萬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絕對不能讓皇帝陰謀得逞,這是文臣的共同心思。
在經過一絲歉意後,立刻又開始勸諫。
皇帝氣的差點真的吐血。
他很清楚,求這些人是沒用的。越是示弱,他們約得寸進尺。利誘也不行,他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畢竟除了王靖煬,他暫時沒有能左右朝局的人。偏偏王靖煬說了,這時候不會幫他。
至於柳君枝,算了。他比自己更沒有根基,這時候求助他,只會讓他樹敵更多。而且他說話也未必有用啊。
想來想去,也只有威逼了。
但是如何威逼呢?這些人害怕什麼?
一時間沒有想到合適的辦法,看着跪在殿上的人就來氣,怒道:“退朝。”
然後站起身就走。
走了兩步,看到前面一根柱子。
想到這個皇帝真窩囊,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於是……皇帝撞柱子了!
隨着王大伴的一聲驚呼,羣臣擡頭看時,皇帝已然昏迷。額頭上頂着巨大的血包,鮮血“啵啵”的流着。
陛下自殺了!
這事太嚇人了。
從古至今,這是第一個被朝臣逼得在殿上自殺的皇帝吧?
從古至今,這些人是第一批在殿上逼着皇帝自殺的臣子吧?
就算一向沉穩的荀曠,也不禁面色慘白,汗流浹背,兩股戰戰。
這是什麼事!
就爲了一個府尹的任命,陛下就要自殺,太狠了吧。
衆人七手八腳的把皇帝擡進薰暖閣,御醫很快趕到,驚慌失措的醫治着。
薰暖閣外,七名宰輔跪着請罪。還有魯王和柳君枝,剩下的都還在乾陽殿跪着。
大楚的臣子很少向皇帝下跪,但是這時候不得不跪,他們心虛啊。
誰知道皇帝來這麼一出,若是皇帝真死了,他們就是弒君。這罪名,他們擔不起!
兩個時辰後,皇帝悠悠轉醒,皇后楊氏正眼淚婆娑的看着他。那是真心疼,當然也有別的原因。孩子還小,若皇帝真沒了,孤兒寡母可怎麼辦?
王大伴見皇帝甦醒,鬆了口氣,道:“陛下,外面還跪着呢。”
皇帝怒氣未消:“讓他們跪着。”
這羣老傢伙,逼的朕死的心都有了,讓他們多跪會,也受些罪纔好。
王大伴沒有再說。他是看着皇帝長大,所以皇帝親切的稱呼他一聲“大伴”。看着皇帝這樣,他心疼啊。那些人一點做臣子的覺悟都沒有,活該受罪。
過了片刻,皇帝嘆道:“過半個時辰叫朕。”
雖然讓大臣跪着可以出氣,但是需適可而止。
這時候因着自己魯莽一撞,佔了幾分理,羣臣知道理虧,所以願意跪着。
若是他們知道皇帝已醒,還故意讓他們久跪,他們不掀了房子纔怪。
在這些文臣眼裏,給你面子你是皇帝,不給你面子照樣罵娘。跪會讓你消消氣就好,可別蹬鼻子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