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悅道：“幾位老爺爺中，你個頭最矮，也最像個農夫。可你的氣質卻隱藏不住，且你說話分量最重。所以，你是真的不可貌相。柳天將軍，我說的對不對？”
此言一出，矮個老頭依然鎮定自若，另外四個卻如臨大敵，面對沐心悅做出隨時準備戰鬥的姿態。
沐心悅不懼，笑盈盈的看着矮個老頭。
矮個老頭不驚不怒，默默拿出菸斗，添上菸絲，取出打火石點菸。
可能打火石用的太久，又或是有些受潮，打了好幾次沒有打燃。
沐心悅讓熙兒取出火折，吹然後送到老頭面前。
老頭不接，直接點菸，點燃後吸了大口，才道：“多謝姑娘。”
“不客氣。”沐心悅收起火折，很禮貌的回了一句。
老頭吸了幾口煙，才又道：“姑娘認錯人了。老朽姓杜，不認識你說的柳天將軍。”
沐心悅轉身看向南方，前面一片田野，很遠處似有似無的一座小山包，因爲太遠看不真切。
“那邊應該就是孝宗皇帝的燦陵吧？二十多年前，燕柳軍大將軍景林公身故，陪葬燦陵，應該也在那邊。景林公身故，宏之公接任，柳天就換了人。說起來，老爺爺不記得柳天將軍也是人之常情。”
老頭面色依然沒有反應，道：“姑娘快些走吧，晚了就真回不了城了。”
沐心悅沒理會，黯然道：“大將軍遇到麻煩了。”
老頭眉頭皺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道：“老朽不知姑娘說的什麼。”
沐心悅不去管他，自顧把柳君枝和朝臣的爭鬥與如今的窘境說了一遍。
之前那個高個老頭大怒，喝道：“豈有此理。武將爲朝廷出生入死，朝廷那些蛀蟲享受着武將給他們創造的太平，卻要對武將趕盡殺絕。依着俺的性子，闖進宮去殺了那羣老不死的東西。”
矮個老頭斥責道：“殺了有什麼用？殺了一批，還有一批。”
高個老頭不服：“那要怎樣，難道就看着他們欺負小公子？”
矮個老頭不答，對沐心悅道：“姑娘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特意來找我們，想來是有辦法幫助小公子。”
沐心悅見老頭承認了身份，心下鬆了口氣，讓熙兒把包袱打開，取出裏面的錦盒，遞到老頭面前，道：“這裏面是兩千張度牒和五百張鹽引，晚輩相請老將軍派人送給大將軍。”
老頭眼前一亮，打開錦盒一看，確實是度牒和鹽引。
度牒是朝廷給僧侶的合法手續，只要持有度牒的人，就可以免稅。
度牒非常值錢，太平時節一張也能賣二三十兩，亂世賣的更貴。
如今楚夏邊境大戰，一張度牒差不多能買到一百兩。也就是說，一張度牒可以換兩百石糧草。
“大將軍拿到度牒後，最少可以換到二十萬石糧草。鹽引則可以和鹽商做生意，採購需要的東西。有了這些糧草，暫時可以支撐幾個月。這段時間，我會想辦法籌集更多的糧草送過去。”
沐心悅搖頭：“幾位將軍跟着景林公出生入死，有過命的交情。景林公仙逝，各位自願放棄榮華富貴爲其守陵。你們對柳家的忠心，無出其右者。若是你們都要背叛柳家，世上再無忠心之人。”
悄無聲息的拍了馬屁，讓幾個老頭很受用，頓時擡頭挺胸，感覺非常自豪。
矮個老頭點點頭，把東西收下，道：“姑娘的幫，老朽幫了。不知姑娘爲何找我們，將軍府難道沒人可用？”
沐心悅道：“將軍府不是無人可用，是不敢用。老將軍應當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將軍府這個人人都盯着的地方。我若是讓將軍府的人去送，只怕纔出京城，就會被人截斷。”
老頭知道沐心悅說的是實話，也不再多說。
沐心悅繼續道：“晚輩除了想請老將軍送東西外，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我想請你幫我訓練一支千人的隊伍和一支密探。”
老頭皺眉，半晌才道：“私自訓練軍隊，是死罪。”
“晚輩當然知道，只是朝廷的軍隊，我不敢用。此去江南，定會與當地官商士族發生衝突，只怕軍中早就被他們滲透，沒有自己的軍隊，不但成不了事，還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晚輩必須要有一支自己的軍隊。”
“可是這麼做皇帝遲早會知道，到時候你立有再大的功勞，只怕也恕不了私藏軍隊的罪。”
沐心悅微微一笑，淡淡的道：“如今我管不了那麼多。只要大將軍能好好的，就算賠上這條命，又有何不可。”
她說的很輕鬆，語氣卻異常堅定，聞着不禁動容。
老頭嘆道：“也罷，身爲柳家僕人，一輩子都是柳家僕人。姑娘尚且有決死之志，我等冢中枯骨，何惜老身。姑娘的請求，老朽答應了。”
沐心悅盈盈下拜：“晚輩感謝老將軍成全。”又取出一紮銀票交給老頭，道：“這是五萬兩銀票，晚輩暫時只能拿出這麼多，等我去了江南後，會讓人再送些過來。”
這是她父親湊的錢，交給她時，還開玩笑說是她的嫁妝。
此刻她把父親給她的嫁妝，用來訓練她的私人軍隊。
老頭沒有拒絕，訓練士卒要錢，以他們的積蓄，養不起一千人的軍隊。
“一年後，晚輩會來帶走這支隊伍，不知老將軍同意否？”
老頭傲然道：“足夠了。若是一年都無法訓練千人，老朽哪來的臉面受姑娘一拜。”
“如此，晚輩就放心了。”
老頭有句話想問沐心悅，一時又問不出口，頓了好一會，最終決定問清楚：“不知姑娘在江南怎麼籌集糧草？”
沐心悅也不隱瞞，把心裏的想法全部和盤托出。
老頭聞言，良久之後嘆道：“冒充皇族又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