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攝政王妃她說一不二 >第五十五章 瀟瀟雨(一)
    馮京也不慌,指了指龐志羣:“他提的,問他。”

    唐勝宗連連附和。

    龐志羣已然失去了剛剛的銳氣,張口結舌。他急忙回頭看了看梁固,才發現梁太傅在班列裏一言不發,彷彿堂下一切與他毫無關係。

    怎麼回事?這和說好的,可全然不一。

    衆目睽睽下,也無法去質問,龐志羣心慌意亂,只好硬着頭皮道:“回稟攝政王,是…徐州那兒…”

    “再問一遍,誰告的?”楊劭目光凌厲,滿朝文武再無一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偌大朝堂,靜得只聽到龐志羣急促的呼吸聲。

    “臣…臣才上任不久,聽了徐州的一些傳聞,一時不察…”

    “不察?朝堂之上,明王面前,你和我說不察?”楊劭厲聲呵斷他,“賦稅財政,國之重器,是被你當作了兒戲?什麼叫刑不上大夫,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幾個世家一點謠言,就敢到本王面前來告?龐志羣,你這監察御史,一天到晚喫的都是白飯?”

    “臣知罪,臣……”龐志羣面如土色,不停叩首告罪。

    “殿下,龐志羣身爲御史,聽信妄言,惑亂朝綱,更有馮京,唐勝宗助紂爲虐,該當何罪啊?”楊劭斂了神色,轉問沈延宗。

    “攝政王主持國務,爲國爲民,一切但憑攝政王做主,只是…”沈延宗看向堂下的唐勝宗欲言又止,可一想到寧嬪天真可愛的模樣,還是壯着膽子道,“唐大人兩朝老臣,一向鞠躬盡瘁,女兒又是父王的側妃,這次只是偶爾……”

    “既然這樣,奪龐志羣御史之職,推出去,杖責三十以儆效尤。馮京從屬,口不擇言,罰俸一年。”早知他要護短,不過也無傷大雅,楊劭掃視堂下,面色陰沉道,“至於唐勝宗,明王憐你年老,那不如你就回家閉門思過三月,等想清楚了再來上朝。”

    “那,那就這麼辦吧。”好歹沒對唐勝宗下狠手,沈延宗狹促地點了點頭。

    龐志羣哭喊着被羽林衛拖了下去,堂下靜得可怕。張逸舟挑了挑眉毛,想到前些日子拉拉扯扯的朝堂辯論,心裏不禁對大哥佩服得五體投地。

    可不過須臾,班列間又踱步出來一個人。這回是梁固的門生,刑部侍郎鬱進。

    只見他遞上奏摺,昂首挺胸道:“殿下與王爺公正果決,對士紳和普通百姓能做到一視同仁,那相信這次,也會妥善處理微臣所奏之事。”

    又要耍什麼花槍?

    楊劭大大方方往後一靠,居高臨下看着他。

    “你要奏什麼?”沈延宗問。

    鬱進敞袖一揮,高聲道:“臣要彈劾,禮部儀制清吏司郎中高詢。”

    殿內頓時起了一陣竊竊私語,高郎中年逾五十,掌的又是嘉禮規制一類事物,和刑部,實在八竿子打不着。

    “彈劾高郎中!”沈延宗一驚。

    禮部尚書彭彥浦是先王老臣,忠正守節,在朝堂高官內難得地尊他如先王一般,而非攝政王的附庸,聽到有人蔘奏禮部,他一顆心都立刻懸了起來。

    鬱進道:“高詢執掌儀制,罔顧禮法,縱容大明疆土內屢屢有人僭越而行。”

    “這?這可怎麼講!”沈延宗緊張地搓了搓手。

    鬱進冷笑一聲:“祖制諸侯駕五,卿駕四。昨日有五乘車馬入城,並非明王,也非騎馬而行的攝政王,那到底是誰荒廢禮法,敢坐五乘之車?禮部對此視而不見,不加緝拿,高詢身爲儀制清吏司郎中,難道不是玩忽職守?”

    大殿之上,這下幾乎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鬱進此語無異於平地一聲雷,嘴上說是參奏高詢,實則竟然是衝着丹陛之側的人而去。

    殿內竊竊私語都止住了,大家都靜悄悄望向臺上之人。

    楊劭氣定神閒接了奏摺:“裏面坐的我夫人,怎麼,我夫人坐我的車,還要和你稟報?”

    “車中坐的確是攝政王妃?”鬱進不退反進,挺直了腰。

    “放肆,王妃也是你能問的?”不等楊劭回答,臺下張逸舟已搶先一步斥道,“鬱進,你真是膽大妄爲!”

    “儀制對命婦早有規定,凡命婦者,非良家出身,明媒正娶不可爲。”鬱進正對了楊劭的眼,一字一句問,“攝政王,您說那是王妃,可有明王敕封?”

    衆人面面相窺,不敢作聲。

    攝政王妃,確如從天而降,衆人都是在徐州剿匪一事後,才陸續有所耳聞,萬年冰山一樣的楊王居然成婚了。可攝政王,甚至連喜酒都沒請大家喫一杯,更別提敕封典禮了。

    “呵!”朝堂上即便再惱火,只要楊劭想,總能處變不驚,“本王大婚當日,殿下便屈尊上門恭賀,送的禮單都還在,這是還得給你看看?”

    說罷,楊劭轉向沈延宗,淡笑着問:“殿下,是不是這樣?”

    “確有此事!”沈延宗一聽,趕忙答應,又朝堂下衆人道,“孤親賀攝政王大喜,王妃顧氏,孤也有幸見過一面。攝政王不矜不伐,連迎娶王妃這樣的國之重喜都未大操大辦,只一心撲在我大明軍政上,國之肱骨,莫當如是。你們不知道,也不怨你們,但孤是知道的。”

    不說因了兵權,他從不敢明面上拂了楊劭,光禮部是他在朝中爲數不多的依靠,他也要保下高詢。

    “那再請問彭尚書,既爲夫婦,按禮法可否共用一車?”楊劭循循善誘,要是他沒記錯,禮記可專門說了這件事。

    堂下彭彥浦頭髮雖已花白,依舊筆直得如一棵松,他慢慢出列,用蒼老的聲音一板一眼道:“啓稟攝政王,禮記有云,夫妻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後世,共牢而食,合巹而酳,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若爲正妻,那便可用同等之車架。”

    這番倒書袋的話正合楊劭心意,他將手一攤,望向鬱進不鹹不淡道:“正妻,同尊,可用,還不快滾?”

    “微臣最初的話,王爺看來只聽見半句。”鬱進垂着眼,心中已有了蓄勢待發的亢奮,“臣的前半句是,凡命婦者,非良家出身,不可爲!”

    臺下頓時一片譁然,這下連沈延宗都擡頭去看楊劭,眼裏全是驚訝。

    楊劭心頭陡然一沉,看着鬱進脣邊的笑意,暗地裏骨節都已攥得脆響。

    他的眼裏,陰鷙的煞氣慢慢凝聚:“鬱進,有的話一旦說錯了,這輩子,可就再沒機會說話了。”

    “不會說錯,顧予芙,雍朝餘孽之女,罪眷!”鬱進猛地擡頭,三分得意七分張狂高聲道,“安慶城東市口,一百兩作價,曾賣給人作賤……”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