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攝政王妃她說一不二 >第六十六章 滿庭芳(一)
    顧予芙心中一驚,昂起頭冷笑:“你連姐妹都出賣,我該如何信你?以勢交者,勢傾則絕。”

    “以勢交者,屹立不倒便永不相絕,王妃知我過往,便不必信我,只需信王爺。”

    這言下之意,只要楊劭一日掌權,她一日不敢背叛。

    若剖露心事,樓晚愈向來鎮定的聲音裏,也有了顫抖:“姐姐已死,殿下也不寵愛我,順嬪起了不該起的心思,若不收斂,最後只會玩火自焚。我……不過一片浮萍,在這亂世裏飄搖。”

    “我是你仇人的妻子。”顧予芙凝視她的眼睛。

    “可妾身,是個沒骨氣的。”慘笑浮現在那新月清輝般的臉上,“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活下去,我想好好活……”

    黃昏時分,殘陽濺一捧晚照,灑落在樓晚愈單薄的身軀上,宛若血色。

    這紅牆深重,雖無刀光劍影,可比起雍明之爭,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予芙心中五味雜陳,叫阿靖去扶她:“起來吧,那從今以後,我會常常來宮中看……”

    “予芙!”一聲呼喊在不遠處響起,顧予芙擡頭才發現,落日餘暉裏,不知何時,楊劭已經隻身走進了宮門。

    逆光打在他的玄金蟒袍上,朱牆黃琉璃全被甩在身後,宮門內外只是一步之遙。

    可這之間,卻是人世兩重天。

    “劭哥!你怎麼?”顧予芙眼看着後面的宮衛面色難看,楊劭卻依舊大步流星,連忙呵斥,“出去!你怎麼能擅自進後宮!”

    “下午的事我一聽說,就恨不能立刻來找你,剛剛我在門外等了好久,眼看着你和她說話,卻不出來,我!”楊劭根本不顧樓晚愈詫異的目光,上去就摟住了妻子,“我害怕……”

    他的憂心溢於言表,可這哪是卿卿我我的地方,顧予芙忙掙出來:“婉貴人,我要先走了。”

    “王妃放心,晚愈什麼都沒有看見。”樓晚愈叩在地上,再也沒擡頭。

    顧予芙抓起楊劭的手,火急火燎拖着他走出便門:“怪不得以前有人說你染指後宮,你也太不講規矩了!這叫僭越!”

    “平時請我,我都懶得來。”楊劭滿心只想着,妻子在明王宮裏受的委屈,一時間痛心疾首,“有沒有嚇着?死一個嬪妃而已,竟敢審問你!就算沈延宗的後宮全死了,那又怎麼樣?”

    “你這樣不對!”顧予芙看着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卻氣得不輕,“聽見沒有!下次不許這樣了。”

    看顧予芙真發了火,楊劭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見她要上馬車,連忙扶住她:“別生氣!我以後注意,你定的規矩,我都當聖旨一樣。”

    顧予芙轉過頭來,冷冷瞪他:“剛說注意,又說聖旨。”

    “那我重新認錯,芙兒說的話,我都當做家規。”

    全無底線的諂媚落在顧予芙眼裏,再惱的火氣也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只得悶着頭上車,楊劭緊隨其後。

    樓晚愈站在宮門內,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當天晚上,顧予芙和楊劭置了氣,自己好容易去聯絡明王嬪妃,想人家替楊劭在枕邊說幾句好話。

    可他呢?

    直到楊劭真有了悔過之心,再三保證以後會注意分寸,予芙才萬分矜持地原諒了他。

    楊劭如蒙大赦撲上來,又說起過幾天,要帶她去個好地方玩兒,當作賠禮道歉。

    三日後。

    傍晚楊劭下朝回來,不由分說便替顧予芙換了男裝,又牽她上去馬車。偏生連隨從都沒帶,除了一個趕車的車伕,竟沒有別人。

    窗外風景不斷掠過,顧予芙不解問:“劭哥,我們這到底是要去哪兒?”

    楊劭眉毛一揚,笑得曖昧:“帶你去逛青樓,信不信?”

    “呸!”顧予芙順手就輕擰住了他的面頰,“這公子許是傻了,再騙我,就把你給賣了。”

    楊劭笑眯眯道:“你捨得就賣!大不了,賣完哥哥就不活了。”

    那雙摟在予芙腰間的手,依舊扣得很緊,生怕馬車的顛簸晃到了她。

    顧予芙一噎,只得作罷。

    “確是個秦樓楚館,但不是那種腌臢之處。”楊劭解釋兩句,“你從前就愛聽戲,懷着身子,我便想打聽個清靜的地方帶你去。尋常戲樓人多口雜,這地方是子遙薦的,據說風雅得很。”

    “對了,我聽說,張尚書家有位姑娘,前些時候突發惡疾而亡,可是真的?”予芙聽他提張逸舟,忙問道,“說是小鐘,我也見過的。”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楊劭一聽這句,只得硬着頭皮道。

    “可惜了,小鐘好像也就十六七歲。”予芙嘆了口氣。

    馬車一路往城東走,直到了榮春坊附近。

    榮春坊向東鄰東市,北與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鄰,附近官署雲集,自然權貴官員無不萃集。久而久之風流藪澤,便成了淮南城內,第一桃紅柳綠之所。

    車到一處園子外停穩,車伕忙下來放了腳凳。楊劭一挑簾子,剛巧看到不遠處另一輛馬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下了車。

    他忙“啪——”的一聲合上車簾,尷尬道:“予芙,咱們等會兒再下,看到韓廣策的兒子韓睿了。”

    予芙噗嗤一笑:“不是說,並非腌臢之處麼?你怎麼同做賊似的。”

    “不那麼腌臢,但要被別人見到了,還不知得編排成什麼樣!”楊劭嘴角一勾,“怕不是明天說書先生的段子,便是淫楊王夜遊風月所,苦王妃獨守空閨房。”

    其實他並不怕別人罵自己,他更怕的是連累顧予芙,成了衆人眼中的淒涼怨婦。

    “那我們小心些,我也不想你又被扣了帽子。”予芙點點頭。

    待一會兒後,從車內窺見門前再無旁人,二人方纔小心下車。

    爲不打眼,楊劭今夜只穿素色綢衫,顧予芙一身鉛灰寬袍,藏在他身後。

    “貴客金安!”院外立刻有小廝打着千兒迎上來,“兩位瞧着面生,咱們這滿庭芳,人物品流,飲食聲樂都是全城最好的。二位初到不了解,咱們這兒這個也……”

    “什麼意思?”予芙看那小廝說了一半便頓住,不住上下打量他們,也低頭看自己,以爲有哪處不妥。

    “是狗眼看人低。”楊劭說着,從袖子裏掏出一張銀票,“要最好的雅間。”

    小廝擡頭一見,原本淡淡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小人是狗眼,是狗眼!狗眼不識泰山!這就爲兩位貴人引路。”

    方進了大門,便有兩頂飾着緞子彩繡的小轎來接。予芙看一眼楊劭,見他安撫似地點點頭,這才分別上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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