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攝政王妃她說一不二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金錯刀(三)
    “是!”身後衆人齊聲喝道。

    從大門到鍾離寺不過一兩裏的路程,楊劭所到之處,人羣便會無聲讓開一條道路,彷彿洶涌的黑河被割開裂口又慢慢合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隨烏騅上的戰神。

    他始終頭顱高昂,一言不發,冷傲又沉靜,卻擁有令人信仰的力量,一如帶着大明鐵騎,南征北戰的衆多年。

    兩排半跪的甲兵身後,楊劭立住馬,朝對面掃去一眼,星眸銳利,有不怒自威的氣勢。

    “攝政王來了!”

    對面的禁衛中,立刻涌起一陣驚慌的騷動。就連大將軍胯下的戰馬,也似乎察覺氣氛陡轉,開始不安地打轉。

    “別慌!”

    茅永昌連忙拉緊繮繩,輕拍自己的愛駒,等到徹底穩住,方纔深吸一口氣,挺直腰背。

    “茅——永——昌。”

    楊劭波瀾不驚,緩緩道出對手的名字,冷峻的眉目難掩鋒芒,“竟敢圍剿本王,你好大的膽子。”

    巨大的壓迫感在夜色中瘋狂肆虐,茅永昌被看得如芒背在刺,只得輕揮手中馬鞭,示意隨從趕緊宣讀明王詔。

    扈從微愣,不情不願從懷中掏出帛書,聲音低得聽不清:“奉明王詔,逆臣楊劭……”

    “宣詔這麼見不得人?大聲點兒!”楊劭冷嗤一聲,一衆驃騎衛頓時鬨笑起來。

    讀詔之人一滯,驚愕地擡起頭,半晌才深吸一口氣,字正腔圓高聲念:“奉明王詔,逆臣楊劭有負先王重託,結黨營私……”

    楊劭閉目,不屑一顧,擡手微微一揮。

    趙雲青會意,毫不猶豫從背後取下長弓,迅速搭箭。

    “嗖——”

    一枝白羽照着那人的喉嚨飛射如電,分毫不偏。甚至來不及嘶吼出疼痛,讀詔的侍從仍定定坐在馬上,手中一鬆,直挺挺翻倒下去。

    茅永昌瞠目結舌,一時再說不上半句話。

    空氣安靜得可怕。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楊劭冷笑,“還有誰?再讀給本王聽聽。”

    沙場淬鍊出的從容無端迫人,前幾排的禁衛,甚至紛紛低下頭再不敢直視。

    茅永昌渾身發冷,攥緊了繮繩,許久才終於慢慢開口:“王爺,禁衛之數,三五倍於驃騎衛,事已至此,卑職奉勸您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束手就擒?”楊劭側頭,彷彿聽了一個笑話,“要是我不答應呢?”

    茅永昌一噎,勸道:“您曾受先王再造之恩,殿下又是先王獨子,如今……”

    “不錯,楊某是受先王大恩。”楊劭生生打斷他,“入明十載,領兵輔政也六年有餘。”

    “既然這樣,那……”茅永昌徵詢問,無比希望眼前人就此罷手。

    然而鴉雀無聲中,楊劭的仰天長嘆無比清晰。

    “這六年來,大明從隴西而出,一路向東,踏平萬里河山一往無前。”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清冽,彷彿緩緩流淌的冰河,“取諸侯國二十三,臣十一,滅雍朝三百年宗廟,稱霸天下。出隴西時,三營共計九萬人,禁衛不過二萬,到如今,我大明鐵甲已逾七十萬之衆。”

    在場人人心知肚明,大明能有今天,皆是攝政王苦心經營的功績。文則推稅改重人才,穩固內政,武更不用說,躍馬揚鞭親自掛帥,受了多少傷,經歷過多少次險象環生,方掙來大明遼闊疆域。

    茅永昌面對這樣的陳述,也不得不低下了頭:“王爺……”

    “先明王遺詔,我和延宗叔侄相待,二人不論尊卑,但楊某自始至終自居爲臣,今日之前,從未有過取而代之的野心。”楊劭話音陡轉,變得無比嚴厲,“楊某雖不才,但自認已盡了對先王的忠,對大明的忠。然而我在金陵爲大明廝殺,幾乎殞命,沈延宗卻在淮南,縱人刺殺我將產的妻子,欲取我命欲絕我後。敢問閣下,這樣我也該賠上全家性命,束手就擒麼?”

    楊劭的話,如同一聲驚雷炸響,人羣之中立刻響起無數議論。

    “怎麼回事,王爺說殿下縱人刺殺王妃……”

    “這不是要王爺的命麼……”

    “難道是年前那回……”

    ……

    “肅靜!肅靜!”茅永昌連忙高喝,制住人羣。

    但他心裏也着實大吃了一驚。

    王妃遇刺一事,茅永昌早有耳聞,卻從未把這與殿下聯繫起來。

    禁軍大將軍搖了搖頭,像對衆人,也像對自己說:“殿下仁愛,定不會做出如此之事!”

    “我也曾以爲延宗不會,但到底會不會,你可自己去問他。”楊劭冷然道,“此仇不共戴天,做出如此卑劣不堪的行徑,今日又來殺我滅口,還想要楊某以德報怨麼?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茅永昌無言以對。

    楊劭仰頭,字字擲地有聲:“男兒立於世,當匡扶正義,以天下爲己任。雍皇次子南逃,勢必再起殘勢,試問沈大將軍今日有如神助,竟能殺我,從此往後,延宗可能穩住局面,可能守住大明山河,可能賑濟天下蒼生?”

    茅永昌不得不硬着頭皮道:“楊王若死,卑職拼卻一命,勢必衛護大明。”

    “衛護?你護得住麼?”楊劭迫視如刀,“大明每一寸疆土,每一個子民,每一份無上榮耀,你護得住麼?到今天這一步,楊某對大明問心無愧,日後,也不會容許任何人斷送了大明的社稷。”

    “多說無益,楊劭,卑職既爲人臣,明王下詔,不得不遵!”茅永昌失了氣魄,卻無法違背王命,他闔目,緩緩拔出腰間長刀,“禁衛聽令,謹遵王令,誅殺叛黨,圍剿攝政王府,凡遇抵抗,殺,無赦!”

    楊劭仰天大笑:“本王爲大明出生入死十年,這條命閻王都不敢收,殺我,你倒是來試試!”

    龍泉出鞘,銀亮的劍刃被緩緩高舉。

    盾兵以刀擊盾,步卒蓄勢待發,騎兵拉起繮繩嚴陣以待,弓箭手硬弦圓如滿月。

    “大風!大風!大風!”

    數千驃騎衛低吼,在夜色中匯成咆哮,讓天地爲之撼動。

    禁衛緊張對視,紛紛握緊了手中兵刃。

    正面交鋒,終於還是到了。

    多年的微妙平衡,終將在這一晚分崩離析。

    是重開青天,還是再回亂局。

    黑雲壓城,甲光欲破。

    攝政王府外驟然殺聲四起,內院中,張逸舟的幾個侍妾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嚎啕大哭起來。

    “我才十八歲,我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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