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蟲族之攻無不克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時敘回到家,九點剛剛過半,他脫掉軍裝外套,鬆了鬆領帶,先去三樓跟自己的雄父和雌父——時懷清和顧珏——打招呼。

    每到八月,時敘便會開始晚歸,利用下班時間加強訓練,身爲雄蟲軍官,想要在九月中旬的單兵戰術大考中名列前茅,時敘必須全力以赴。

    一年如此,三年如此,年年如此。

    時懷清與顧珏早已見怪不怪。這種時候,時懷清也不提時敘那個月月小虧幾萬的萊納餐廳了,儘管他依舊不肯承認時敘完全沒有商業天賦;顧珏最關心的自然是時敘的身體,千叮嚀萬囑咐一通兒,他又喚來管家,問留給時敘的番茄牛腩湯熱好了沒有。

    時敘內心祈禱湯沒熱,可天不遂人願,他一推開自己臥室的門,第一眼就看見小圓桌上邊擱着的恆溫碗。

    這番茄牛腩湯都趕在他之前進房間了。

    抱着一線希望,時敘掀開湯碗的蓋子,朝裏面掃了一眼,只是這麼迅速的一眼,就有六七塊胡蘿蔔爭先恐後地闖入時敘的視線,簡直是整碗湯的“靈魂主角”。

    時敘幾乎不碰胡蘿蔔,他覺得胡蘿蔔有一種古怪的藥味。顧珏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但他一直試圖壓縮時敘龐大的挑食庫,或許對於顧珏而言,時敘永遠是幼年體弱多病的雄蟲寶寶,依賴他的悉心照料。

    時敘瞧着番茄牛腩湯,頭疼,他合上恆溫碗的蓋子,轉身去洗澡換衣,折騰完了出來,他拿毛巾捋了一把溼漉漉的頭髮,再挨近盥洗鏡,端詳自己的左眼。

    ——變色晶片徹底“下崗”了。

    這是好事,然而不知爲何,時敘愈發不安,他的心坎上彷彿繫着一根顫動不已的弓弦。

    時敘不願意深思,他坐到桌旁,湯還冒着熱氣,喝起來有些燙嘴,他挑出番茄與牛腩一一吃了,接着用勺子背兒碾碎小塊的胡蘿蔔,混和湯水,一口悶下去。

    熱湯入肚,時敘立刻渾身都暖了,畢竟是自家雌父親手煮的,哪怕其中有他不愛喫的東西,也顯得不那麼重要。

    時敘去漱了口,帶着滿嘴牙膏的冬青香,吹乾頭髮,然後,他趴上牀,扯了一個靠枕來墊手肘,開啓光腦,寫下個星期一的請假條。

    才敲完一句常規的寒暄,通訊器突然“嘀嘀”響,深更半夜吵得慌,時敘習慣性地點了綠色的接聽鍵,順便瞥一眼通訊器的小屏幕……只見“時希”二字亮得非常高調。

    時敘惜語如金:“說。”

    安靜了一霎,另一邊傳來時希低啞的聲音:“你、你沒睡覺呢?”

    時敘答:“即使睡着也該被你叫醒了。”

    時希難得沒有插科打諢:“嗯……時敘,我有事情想跟你說,當面說。”

    時敘感覺時希不太對勁,但他並未急於詢問:“我們倆中間就隔着一個書房,過來吧,你是我哥哥,不用特意報告。”

    掛掉電話,只一小會兒,時希便推門而進,他徑直走到牆角的單人沙發旁邊,站定。沙發恰恰在大牀的斜對面,時敘擡頭望向時希,二人大眼瞪小眼,不開口、不動作,默契十足地卡了殼。

    “你要——”

    “你在做什麼?”

    他倆又默契地想打破沉默,時敘慢半拍,被時希搶了先。

    時敘眯了眯眼睛:“寫請假條。”

    時希開一盒酸奶,一不留神折斷了專門配的小塑料勺:“請假?你要幹嗎?”

    “訓練啊,我預約了訓練營週一的十公里武裝越野、戰鬥艦實操和單兵作戰全真模擬。”時敘的注意力放回他正編輯的郵件,“我今年還剩15天訓練假,所以缺勤不影響年底考評。”

    時希開了第二盒酸奶,叮囑道:“單兵作戰模擬一次要六個小時吧?猛然上這種強度,比較危險,你調節好自己的狀態,別逞能。”

    “放心吧,我不是新兵了。”

    時敘答應一聲,埋頭繼續寫請假條,寫着寫着,倏而記起祁宣泛紅的耳尖,以及那塊獨特的紅豆糕。

    “欸,時希,你認識祁宣嗎?”時敘不露聲色地打量着時希,“他是研發部武器工程一組的雄蟲,工作原因要去能源星,不過這暫時屬於私人行爲,沒有軍部支持。安全起見,我想讓他同我們十月前往能源星的工作組一路走,你方不方便帶他?”

    時希眉梢一顫,臉上的詫異轉瞬即逝,他用小勺攪了攪濃稠的酸奶,爽快道:“祁宣博士?沒問題,我給——呃,我們這邊要幫他準備實驗器材嗎?”

    時敘佯裝馬虎:“我不清楚,建議你聯繫祁宣問問。你有他的通訊號麼?我分享給你?”

    時希握住沙發扶手,笑笑:“現在很晚了,不好打擾,我明天從辦公總羣找他吧。”

    “辦公羣都是工作號,週末不一定在線的。”時敘手指劃拉着光腦屏幕,他故意不看時希,只憑借餘光輕輕瞄一眼。

    “不會,他一貫登錄兩個號,不退出……”時希一張嘴,險些把自己說漏了,他趕緊撒了個牽強的謊,“我是指,我在研發部有幾個朋友,他們工作生活不分家,無所謂具體哪個賬號。我、我猜祁宣博士也一樣。”

    時敘點點頭,相當給面子地信了:“哦,這樣啊,有道理。”

    “……”

    這話題實在聊不下去,時希懊惱地打開他的第六盒酸奶,連喝幾大口,壓壓驚。

    房間內的氣氛再度凝固。

    時希絲毫沒有走人的意思,他一盒酸奶接一盒酸奶,一味地喝,直到消滅了茶几上的八盒酸奶,仍然不消停,他又將空盒子一個個摞起來,顛顛倒倒,沒完沒了,拖延時間。

    時敘忍不住了,他翻身坐直,開門見山地問道:“時希,你究竟怎麼了?雄父……是不是向你提了什麼?”

    “雄父?”時希茫然不解地反問,而後警覺,“他應該提到什麼?”

    “那不重要。”時敘一時失言,卻毫不心虛,反倒氣洶洶地質問,“你不是有事嗎?時希,你爲什麼不能幹淨利落一點?”

    時希早就憋得不行了,這下索性豁出去,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花了二十秒鐘踱到牀尾,坦白道,“我下午去了景家——”

    “打住,”萬萬沒料到時希居然是爲景淵而來,時敘立馬後悔了,他抱起光腦,眼裏只有尚未完成的請假條,“別說了。”

    時希抿了抿脣,他的喉間滾動着許多話,今夜已經翻涌震盪無數趟,此時此刻臨近極限,他情難自禁,高聲道:“時敘!景淵要和寧豫結婚了!”

    時敘敲字的手登時停下,但沒有更多舉動,他那雙灰綠色的眸子始終注視着光腦屏幕。

    “一星期前,景淵就被送去了寧家,籌備婚禮,而這個消息目前還未公佈!”時希攥緊拳頭,憂心如焚,“況且,很多天了,我一直聯絡不上景淵,這根本不正常。”

    時敘不搭理人,他寫寫刪刪幾番,終於搞定請假條的正文,遵照軍部的規定,他在郵件的右下角簽了自己的姓名和今天的日期,字跡倒是比他平時的清晰一些。

    遲遲沒有得到迴應,時希急道:“時敘?”

    “我不懂你爲什麼……你所說的這一切與我有關係嗎?”時敘把請假條發送出去,隨手丟開光腦,他不耐煩地看着時希,“你是想聽聽我的感受嗎?好,可以。我覺得我需要謝謝寧豫,因爲他娶了景淵,我便不必操心《強制婚配書》的事情了。假設景淵不撤銷對我的強制婚配,不談我會怎麼處置,首先,寧豫不可能縱容他。”

    時希無法接受時敘的輕描淡寫,他強調道:“那是寧豫啊,你也知道他虐待雌蟲的傳聞並非捕風捉影!景淵絕對不是自願的!”

    時敘無動於衷:“這世上不情不願的婚姻太多,誰管得了呢?唯有他自己,才能夠爲自己最終的選擇負責。”

    時希兩三步跨到時敘的身側,他執拗地辯解:“時敘,未必每一個人都擁有選擇的權利。”

    “是麼?”時敘一笑,柔和卻淡漠,“可我給過景淵機會,我給過他求助的機會,是他選擇了放棄。我認爲,他應當承擔後果。”

    然而,翌日清晨,那個後果變得過分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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