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藍芯。
臉上流露出嫌棄和不耐煩。
“道什麼歉？老婆婆突然衝出來塞我幾個玉米棒子，我不要還不能還給她啊，哪條法律規定一定要接受別人送的東西？”
楚薄霧理直氣壯。
覺得自己不接受玉米棒子還給老人家天經地義。
這玉米棒子揹着那麼沉。
還有走幾十裏的山路。
他腿受了傷。
本來就走得累。
這玉米棒子完全是負擔。
藍芯快被楚薄霧給氣死了。
這人怎麼這麼不懂人情世故呢？
“就算你不要，也不能把阿婆送你的玉米丟地上啊，阿婆都傷心死了！”
“我是放地上，不是丟地上。”
楚薄霧回頭看看地上的玉米棒子。
又看看蹲在地上，一邊撿玉米棒子，一邊抹眼淚的老阿婆。
老阿婆又黑又瘦。
滿臉的皺紋。
一雙手乾巴巴的，就像枯樹枝。
“可是你剛纔的動作看起來就是丟。”
藍芯在後面看得清清楚楚。
楚薄霧把玉米棒子丟地上就走了。
“反正我不是丟，只是放，隨便你怎麼說，懶得和你爭這些，無聊。”
楚薄霧冷睨藍芯一眼。
想繼續走。
藍芯堅持：“阿婆孤身一人，是村裏困難的五保戶，不管你剛纔是丟還是放，都傷了阿婆的心，她以爲你看不上她送的玉米棒子，你向阿婆道個謙，把阿婆送你的玉米棒子帶走。”
“玉米棒子那麼重，還是生的，我拿路上完全是累贅。”
楚薄霧哪裏知道。
糧食對於一個在溫飽線上掙扎的老人來說多麼的重要。
老人把玉米棒子送給他。
已經是她能拿出最好的東西。
但對楚薄霧來說。
就是累贅。
“你可以在路上烤着喫，山裏自然成熟的玉米烤出來很香，你拿上吧，是阿婆的一點心意，阿婆有個孫子，如果還活着，和你差不多大，她看到你，就想起她的孫子。”
“阿婆的孫子也是民兵，兩年前爲了抓毒販犧牲了，阿婆的兒媳婦拿走全部的撫卹金改嫁，阿婆已經沒有親人了。”
藍芯放緩了語氣。
好言相勸。
楚薄霧素來是喫軟不喫硬的主。
把阿婆的情況和他說清楚。
是向阿婆道歉，還是無視阿婆的心意。
由他自己做主。
如果他無視阿婆的心意。
那她對他。
不會再有什麼留戀。
這樣鐵石心腸的人。
也不值得她牽掛。
聽完藍芯的講述。
楚薄霧臉上的不耐煩慢慢被羞愧所取代。
他沒有遲疑。
立刻折返回去。
從阿婆手中拿過沾了泥的玉米棒子。
然後向阿婆鞠了一躬。
“謝謝阿婆！”
藍芯欣慰的看着他。
阿婆雖然聽不懂楚薄霧說的話。
但他拿了玉米棒子。
又向她鞠躬。
她已經明白了楚薄霧的意思。
阿婆高興得眼淚直流。
然後拉着楚薄霧進她的家。
阿婆的家是孫子還在世的時候修建的。
房子還不算舊。
看得出來。
阿婆孫子在世的時候。
他們家在村裏算條件不錯的家庭。
院子裏堆滿了她撿回來的乾柴。
這些乾柴就等着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再用。
牆壁已經被柴火的煙燻黑了。
有一股濃重的香火味兒。
屋裏也是亂七八糟。
堆滿了阿婆撿回來的廢品。
阿婆指着牆上的兩張照片嘰裏呱啦的說了一堆話。
一邊說還一邊哭。
楚薄霧猜到一張照片是阿婆的兒子，一張照片是孫子。
孫子是和他年齡差不多。
楚薄霧轉頭。
看到矮小的小桌上有一疊菜。
黑乎乎的菜都長白毛了。
楚薄霧指了指那疊菜。
“阿婆，這菜長毛了，不能吃了！”
楚薄霧說得很慢，想讓阿婆明白他的意思。
阿婆卻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抱着孫子的照片，不停的說話。
楚薄霧看了心酸。
眼眶紅紅的。
失去親人之後。
阿婆肯定很孤單吧！
楚薄霧想到自己原本是來幫助他們。
可是遇到一點點挫折就打退堂鼓。
實在羞愧難當。
都是同齡人。
阿婆的孫子守邊境付出了生命。
他卻吃不了一點苦。
越想越覺得自己就是個混喫等死的飯桶。
一點兒用都沒有。
楚薄霧看着一直和他說話的阿婆。
阿婆明明知道他聽不懂她說的話。
卻一直和他說話。
她是透過他。
看到她去世的孫子了吧！
楚薄霧拍了拍阿婆的後背。
算是安慰。
阿婆突然唱起了歌。
是哀傷的歌曲。
楚薄霧愣了一下。
跟着阿婆唱了起來。
一遍又一遍。
藍芯有些着急的站在阿婆家門外。
楚薄霧進去了這麼久。
怎麼還不出來？
他在阿婆家裏幹什麼呢？
過了半個小時。
楚薄霧才拖着受傷的腿從阿婆家走出來。
小沈立刻迎上去。
藍芯還站在原地。
遠遠的看着他。
楚薄霧瞥了一眼藍芯。
對小沈說：“我不走了，你走吧，我要留下來。”
早上小沈聽到楚薄霧說要回去。
收拾東西的速度比他還快。
不是他一個人在這地方待不下去。
小沈驚愕得瞪大了眼睛：“老闆，你真的不走？”
不知道是誰。
早上起來。
就在說自己倒了八輩子黴纔來這種鬼地方。
要馬上離開，再也不來了。
“嗯，不走了，我要幫助村民脫貧致富。”
楚薄霧也想證明自己不是混喫等死的飯桶。
他是有抱負有信念的有志青年。
小沈說：“老闆，你不走，我也不走。”
楚薄霧也知道小沈不是真的想留下。
只是自己留下。
他不得不留下。
楚薄霧難得的爲他人考慮。
“走吧，你留下來又幫不上什麼忙，而且你晚上呼嚕聲太大了，我完全睡不着，趕緊走，走走走！”
楚薄霧趕小沈走。
小沈也半推半就走了。
走之前。
把楚薄霧的行李又提回了學校的宿舍。
然後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楚薄霧坐在門口的凳子上。
看着小沈遠去。
眼角的餘光瞥到在給孩子們上語文課的藍芯。
一個班就七八個孩子。
但藍芯還是很認真很負責。
聲音也很好聽。
楚薄霧的心底突然涌出一種熟悉的感覺。
可他想不起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