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兩人的一身打扮，朱佑樘就感覺有些不適。
兩人一見高居堂中央的朱佑樘便跪地磕頭起來，其中中年人大聲喊道：“奴才建州左衛同知妥羅，建州左衛脫原保見過督撫大人。”
聽着此人那完全不同與大明人的稱呼，對於這種稱呼朱佑樘可是記憶猶新，這讓朱佑樘有些精神恍惚，彷彿時光穿越了一般。
作爲一個現代人，可是被清宮劇洗腦得不要不要的，因爲清宮劇的緣故，現代的中國人以爲在古代滿口都是“大人”，遍地都是“奴才”。
直到朱佑樘真正身處大明，才發現“大人”這個稱呼可不是隨便說出口的，一般有些風骨的文人都不會如此隨便稱呼他人。
“奴才”更是聞所未聞，因爲基本是宮內的太監對着皇帝也不自稱奴才，最多口稱“奴婢”“奴”，像懷恩這些地位高的太監都是自稱“臣”的。
剛開始朱佑樘是很有些難以適應的，實在是他已經被清宮戲洗腦很多年，很多時候都轉不過彎來，但是慢慢適應之後，朱佑樘又被大明的風骨所折服，因爲大明人自始至終都在追求着人格獨立。
即便是太監，這種殘缺之人，他們都在追求着人格獨立，這是儒家文化的可愛之處，很多都在批判儒家文化是奴役文化，其實並不是，恰恰相反，儒家文化很多時候都是要求士大夫做人需要風骨的。
大明在滅亡之初，可是有着一大批士大夫保持着應有的傲骨慷慨赴死，只是後來終究是硬骨頭再硬也硬不過鋼刀，被滿清的大刀深深砍彎了腰，這一彎腰就是兩百多年，很久很久國人的腰桿子都沒直起來。
聽着妥羅那一口北方口音之話語，是那麼的熟悉，又彷彿那麼的久遠。緊接着朱佑樘不禁打了個寒顫，歷史的車輪可不能再回到原處，否則真是有愧來此一遭啊。
每每想起那段歷史，沒有一位國人是歡欣雀躍的，只有恥辱和悔恨。
所以必須要改變它，朱佑樘不由地在心裏暗自下決心。
“建州左衛？”朱佑樘冷冷道。
“回大人，是的，奴才就是建州左衛的。”跪在地上的妥羅諂媚道。
“最近你們建州女真部可是有些不安分啊，竟然敢襲擊我大明，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朱佑樘大聲呵斥道。
聽到道朱佑樘發怒的話語，妥羅頓時嚇得磕頭道：“大人冤枉啊，大人冤枉，我們建州左衛可是一直安分守己，從未曾有侵犯大明之舉措，那些事情都是建州右衛和建州中衛乾的，不管我們左衛的事啊！”
“你們建州三衛不是一體嗎？你敢說就沒有從中分得贓物？”朱佑樘起身質問道。
“大人真的冤枉啊，您有所不知，如今我們左衛用中衛還有右衛勢同水火，中衛和右衛不光侵擾大明，就是我們左衛也深受其害，時常被他們所掠奪，他們毫不顧忌同族之情誼。”妥羅哭訴道。
“這中衛和右衛如此殘暴？”朱佑樘裝作不知，疑問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自從成化十五年之後，我們建州三衛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部落族民常年無法餓肚子，就是我們左衛從成化十五年到如今已經餓死上千人。”妥羅哭訴道。
“混賬，這就是你們侵犯我大明的理由，你們餓肚子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侵犯大明，大明的百姓何其無辜？”朱佑樘大怒道。
“大人啊，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女真部落是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如今我們對大明可是忠心耿耿，對當今陛下更是家家戶戶立了長生牌位，時時刻刻祈福之，大人，看在我們如此恭順的份上，給我們女真部落一條活路吧。”妥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懇求道。
“忠心耿耿？我可不曾見到。”朱佑樘冷冷道。
“大人，我們對大明之忠心，天日可照。”妥羅信誓旦旦地說道。
“既然如此，剛好有個機會，你們就好好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忠心，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願意幹？”朱佑樘開口問道。
妥羅和身邊的脫原保對視了一眼，接着說道：“大人，您儘管吩咐，只要是我們能辦到的，必然竭盡所能。”
“很好，你們不是說建州中衛和建州右衛多有不法嗎，對你們同族都時常侵犯，大明爲了替你們主持公道，懲罰不法，決定出兵教訓中衛和右衛，你們也出兵跟着我們一起討伐中衛和右衛。”朱佑樘提議道。
“怎麼，不願意？”朱佑樘臉色轉冷，低聲道。
妥羅和脫原保似乎屏風後面響起一片抽刀的機械簧摩擦的鏗鏘之聲，兩人的臉頰頓時豆大的汗珠冒了出來。
“奴才願意，奴才願意。”妥羅妥協地大聲喊道。
“妥同知果然有着一片忠君愛國之心，此事我一定要稟告朝堂，稟報給當今陛下，讓他們也知道妥同知的忠義。”
妥羅說外願意之後便有些頹然，只見他有氣無力地說道：“大人，不知道何時出兵，我們也好回去準備準備。召集部落的勇士。”
“三日後便出兵，你們也無需回去準備，三日後你們隨着大軍一起先前往你們的部落，然後召集勇士跟隨，最後就是對中衛和右衛進行雷霆一擊，如今爭取做到畢其功於一役。”朱佑樘恨聲道。
聽到朱佑樘的話，妥羅徹底放棄了掙扎，顯然明廷已經不給他任何投機的機會，竟然要押着他到自己的部落召集兵馬，妥羅對此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朱佑樘可是深諳“打一棒給一顆甜棗”之道，於是開始給妥羅畫餅。
“妥同知不要如此頹然嘛，這次朝廷可是做到了萬無一失，已經準備了十萬大軍，而且對於後續的繳獲，大明軍隊只拿一般，剩下的一半全部歸於你們左衛。”
妥羅身邊的脫原保聽了朱佑樘的話，率先歡心雀躍起來：一半的繳獲，那得多豐厚，關鍵是今後的建州女真可是他們左衛一家獨大，他彷彿看到了他自己一統女真部落建立王國的景象。
“看在我們左衛在此次出力的份上，可不可以對我們女真開通互市？”妥羅對於繳獲完全不爲所動，繼續關心互市的問題。
“哈哈……妥同知，不用擔心互市的問題，今後女真和漢民不分彼此，完全可以互相交易，不受任何限制。至於你妥羅，我會稟明朝堂，冊封閣下爲建州指揮使。”朱佑樘繼續畫餅道。
聽到高還能升官，升爲建州指揮使，脫原保更是有些按耐不住，扯了扯妥羅的衣袖。
妥羅輕輕地搖了搖頭，接着看着朱佑樘冷靜地問道：“不知大人此次我們左衛需要如何做？”
“放心，妥同知，完全不用擔心，攻打右衛和中衛，根本無需你們出力，我們的軍隊自己就便能對付，你們只需要幫忙搖旗吶喊便可。”朱佑樘回答道。
“繳獲中，我們左衛可以只要人口和糧食嗎？”妥羅繼續要求道。
“此次若是有所獲，人口歸於大明軍隊，如今大明打算在遼東各地築城，需要大量的勞力，糧食倒是可是分給你們，財物也可以分給你們，我們只需要人口和牲口。”朱佑樘規劃戰利品歸屬方案。
聽了朱佑樘的話，妥羅臉色越加難看起來，大明這次竟然比成化十五年做得還有絕。
上次只是殺人，這次不光要殺人，還要佔地，這是打算賴着不走啊。妥羅突然對於女真部落的前途感到絕望。
以爲他認爲只要交好大明，好生經營，韜光養晦數十載，女真部落總有崛起的那一天，畢竟遼東這塊地乃是苦寒之地，漢人是看不上的，但是這地方足夠遼闊，只要女真自己安心放在早晚有崛起的一天。
但是如今漢人似乎開始重新重視這塊地，打算在此久待，竟然要築城，最近他們已經開始遷移了不少漢民來此，今後將會更多。長此以往，女真部落可就沒了生存空間啊。
面對大明這樣的龐然大物，妥羅又深感無力，實在是毫無招架之力，只能服從方能苟活。
於是妥羅一咬牙磕頭髮誓道：“多謝大人厚愛，此次左衛必定誓死追隨大明，懲罰不法之中衛和右衛。”
朱佑樘已經感受到了妥羅的妥協之意，於是誇讚道：“如此甚好，對於忠於大明之人，大明向來不會虧待，妥同知，在此我要事先祝賀你升任指揮使之職。”
“一切全憑大人栽培，妥羅乃大人之奴才，甘願做大人之鷹犬，大人讓奴才作甚奴才便作甚。”妥羅拍馬道。
“很好，妥羅，你絕對不會後悔今日之決定，跟着大明，榮華富貴只會讓你終身享用不盡，今後要是能再立新功，說不定能給子孫博取一個爵位，到那時子孫也能享用不盡。”朱佑樘繼續給妥羅畫餅道。
“全憑大人做主，今後奴才唯大人之命是從。”妥羅磕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