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世子妃 >第三章 井繩如蛇
    回到白府,白芷在馬廄旁看見那匹汗血寶馬正悠閒地喫着乾草,好愜意的樣子。白芷暗叫糟糕,馬忘記還給人家了。清荷見白芷癡愣着看着那匹馬,偷樂道:“得了,借馬思人了,還說隨緣呢。”

    白芷嘆息:“真想跟着九郎一走了之,一路下蛋回京城。”

    “……”清荷傻了。

    白芷逍遙地樂呵呵回自個兒的臨水軒,只不過還未踏進臨水軒,白淵便命人喚她去書房。這兩年來她甚少去書房“面聖”,如今她也知刮什麼風,並不詫異。

    她一進屋,白淵便開門見山:“這裴九算是個良人,你與他商榷得怎樣了?和好了嗎?”

    白芷道:“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白淵滿意點頭:“甚好。”

    裴九遠在京城,無論她這蒲葦怎麼生長,也到不了穩紮京城的磐石身邊。她就慢慢長,長到不能再長,然後來一句“紅顏催人老,不等了”便是。她仁至義盡,相信白淵也不會怪她。

    白淵心頭石落了下來,提到白芍:“芍兒與錢郎(白芍夫君)打算在京城紮根,昨日來了書信,已購一處老房子。”

    白芷大驚,不好的預感席捲而來。

    京城,多麼可怕的字眼!

    白芷總盼着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熊風、裴九走後,日子又像往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白芷不再是步行翻山越嶺去找秋蟬,而是順便遛馬,把汗血寶馬綁在馬車上,如個貴家小姐一樣招搖過市。

    於是,白芷在蘇城又多一負面評價——嬌生慣養!

    白芷覺得無所謂,只是極爲重視名聲的清荷叫嚷了許久:“小姐,莫要爲一匹馬而失更多啊!”但白芷依舊我行我素,還反脣相譏:“我若不遛這馬兒,好好一匹千里馬被糟蹋,你說得損失多大!這人言碎語,能值多少個錢?”

    清荷無法回答,但心裏仍覺得閒言碎語比這馬兒值錢!肯定是小姐被那裴九弄得鬼迷心竅,才這麼不顧分寸。

    白芷自知她在封閉的蘇城是嫁不出去了,所以對於其他人,她不想顧慮太多,只想在白淵沒“狗急跳牆”把她嫁到外鄉之前,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在那個宛若現實的夢境裏,她顧慮太多,失了很多本該有的快樂。她常年深居簡出,不是女紅便是琴棋書畫,而這些都不是她所愛,可礙於自己是“大家閨秀”,逼着自己做這些,自以爲高人一等。可到了京城,她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面的山村野姑,卻還自以爲看到了天,以致不自量力,貪戀慕屠蘇,爲以後的人生添加了一抹濃重的悲劇色彩。她羨慕秋蟬,秋蟬雖出身草莽,卻能隨着自己的心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想習武便習武,想嫁人便歡天喜地把自己嫁了出去。秋蟬的相公是一名山間藥夫,以採藥爲生,常年居住於山間。秋蟬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雖日子過得單調,卻能安享晚年,平平穩穩、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哪裏像她,擔憂命運坎坷,拼命想把握住自己現在所擁有的。

    可白淵到底是白淵,一心想上京城大展宏圖,即便是再小的機會也不會錯過。白淵常常給住在京城的白芍寫信,到底是聰明人,不直言自己想去,但每封信皆表達出自己思女心切,盼着早日團聚,又嘆官事在身,無法抽身,若能在京城求得一官半職,那便是極好的。

    白芷沒讓這些“思女信”傳到京城去,她半路劫了,把這些虛僞的信一封封燒燬。她相信白芍也不會奇怪沒有家書的事。因爲自打白芍嫁出去,白淵所寫的信都被白芷給劫了燒燬。

    她爲了保住這個家,不得不做“不仁不義”之事,即使天打雷劈,她也迎着任雷劈。

    春光明媚的日子,最適宜拜佛。柳氏命丫鬟來臨水軒問白芷願不願意去白馬寺。白芷今日與秋蟬並無約會,反正在家也是閒着,便隨着柳氏去了。

    這千里馬拉着馬車,讓人彷彿身處空中,飄飄然。柳氏被馬車抖得腦袋疼,想扶額,卻因爲手抖得厲害,戳到了眼睛,忙命馬伕停車。

    白芷暗叫不好,這千里馬有伯樂,也不帶這麼歡樂的,要是把伯樂娘給弄瞎了,後果極嚴重。

    “娘,沒事吧?”

    “今兒馬車是怎麼了?奔跑還跳着舞步不成,這麼顛簸!”

    “興許是山路崎嶇吧。”白芷心虛。這汗血寶馬認主人,有她在,它一般都帶着舞步奔跑……她是習慣了,可她娘還需長期體會。

    當他們來到白馬寺,卻不見來往香客,門庭冷清,不知是何緣故。白芷讓柳氏暫且在門口等候,她和清荷到寺中查看,方離開馬車,那匹汗血寶馬忽然前蹄上擡,高亢地叫了一聲。白芷愣了愣,這馬今天是否興奮過度?她記得,她前些天有遛馬啊!

    待她準備進寺廟主堂之時,門口竟有士兵把守,見她走來,兵刃相交,擋住她的去路:“夫人請回,將軍在佛堂行禮。”

    “夫人?”白芷抖抖眉毛。

    一旁的清荷扯着嗓子叫:“好生無禮,我家小姐尚未出閣,你們怎能這麼污衊我家小姐名聲!”

    門神般的士兵面面相覷,再看看白芷一身行裝,不表態了。白芷穿的不是少女裝,是柳氏舊衣改良的衣服。而髮髻,因出門匆忙,她只是隨意讓清荷綰了髮髻。不是白府窮得連一件衣服都買不起,而是白芷穿膩了錦衣,偶然有次習武后滿身大汗,換了秋蟬的純棉布袍,覺得舒服得緊,便想買一件。奈何財政大權一直握在二孃手中,二孃覺得堂堂知州之女穿布袍有失體統,便沒給她。柳氏心疼女兒,偏巧有一件素色布袍,便贈給了白芷,白芷到製衣店改良了下,又因是母親割愛所得,她穿這件衣服穿得頻,一直未招來非議。如今經這門神士兵們提點,她才知爲何未引來非議。她早已污名在外,被稱爲“不貞之女”,穿少女裝倒顯得裝了。這些士兵都是外城人,自是不認得她。

    白芷不想在此事上多費口舌,母親還在外等候,她便問士兵:“裏頭的將軍大人何時行禮完畢?”

    “今兒全面禁了,姑娘明天再來吧。”

    白芷皺皺眉,心有不甘,來一趟不容易,卻無功而返?她不死心:“裏頭什麼將軍,這麼大架子?”

    士兵滿臉牛氣地噘着嘴:“當朝最有權勢的裴老將軍,還有最年輕的大將軍慕將軍。”

    一聽“慕將軍”,白芷心裏咯噔了一下:“慕將軍是……慕屠蘇?”

    “大膽,怎能叫大將軍的名諱!”

    “是是,我們這就走。”白芷廢話不多說,直接拉着清荷,逃命般地狂奔而去。清荷跟不上,嚷道:“小姐,等等我。”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