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表小姐要出家 >第16章 第16章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三百……
    謝渺想掙錢,暗暗思忖借東風行事。靠她自己肯定能力有限,但若搭上那些將來的鉅富商賈,行事便要簡單許多。

    百遍《無量壽經》已抄寫完畢,謝渺騰出手,開始研究起記憶中富足一方的商賈人士。

    古往今來,士農工商,士爲首,商爲末。

    謝渺祖上曾經封伯,雖已沒落,也未踏入商賈之列。後來她嫁進崔府,崔府是官場常青樹,崔慕禮更是大齊最年輕的右相,深得天子器重,她跟着沾光,被封爲一品誥命夫人,在京中官家女眷中地位極高。

    她跟商賈人士全無交集,不過身邊相交的官家夫人喜好閒聊,她左耳右聞的,對此也是略有所知。

    她揮筆而書,灑灑洋洋寫下一堆人名。

    荊州那位邵掌櫃,在中部地區絲織生意做得極爲火熱,但鋪到京城還要四五年的時間……劃掉。

    洛陽有位陳掌櫃,手裏捏着十幾只商隊,在西域與北疆做倒賣生意,但他背景太複雜,不好相與……劃掉。

    淮上的牛掌櫃……劃掉。

    幽都的李掌櫃……劃掉。

    如此寫寫劃劃,餘下的寥寥無幾。謝渺的目光在裏頭晃來晃去……挑挑揀揀……驀地眼前一亮,用筆圈出個名字。

    方芝若,京城人士,書香造紙坊掌櫃。她父親經營着一家名不經傳的小小造紙坊,輾轉由她接手,六年後,她獨創的荃紙風靡大齊,幾乎包攬所有學院用度,以一己女兒之身,成爲商界傳奇。

    謝渺聽說過不少關於她的傳聞,大意是說她一把年紀了仍未婚配,商賈本就低賤,而她身爲女子,做生意的名聲在外,掙再多錢又如何,恐怕一輩子都只能與銅臭作伴……

    謝渺身爲右相夫人,姿態擺得甚高,自不會參與進討論。然而重活一世,她卻想大聲反駁:誰說掙錢無用?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三百兩愁死窮謝渺,錢財有用,勞什子嫁人才最是無用!

    在嫁人和掙錢這兩點上,謝渺覺得自己與這方芝若應該極有共同話題。

    *

    拂綠與攬霞見謝渺不再抄寫經書,剛鬆了一口氣,便發現謝渺改研究商賈人士去了,臉『色』便如同鍋底黑灰,難看的不得了。

    謝渺佯裝看不到,來串門的崔夕寧卻好奇問道:“你那兩個丫頭出了何事,臉『色』怎會如此難看?”

    彼時謝渺正將廢棄的白紙『揉』作一團扔進竹簍,不甚在意地道:“興許是夜裏沒睡好……你怎麼來了?”

    其實她想問的是:你怎麼又來了?

    那日回府後,崔夕寧幾乎天天上門,不見得有正事,有時只閒聊兩句,或者來院中小坐片刻便走。

    她若有目的還好,這樣看不出來意的拜訪,倒叫謝渺莫名其妙。

    崔夕寧見她面『露』疑『惑』,掩脣笑笑,道:“你看不出來嗎?我想同你做朋友。”

    謝渺小小的臉蛋浮現大大的疑『惑』:哈?

    “我想同你做朋友。”崔夕寧認真地盯着她,重複了一遍。

    謝渺抿脣,遠山眉微蹙,“爲何?”

    “需要原因嗎?”

    “當然。”謝渺腦中浮現一個猜想,緩聲道:“若是因爲愧疚想補救,那你大可不必。”

    崔夕寧聽出她的拒絕之意,並不急於說話,反而望向窗外。

    “謝渺,你看。”

    棱窗半開,擡頭能窺見明淨天空,暖陽融融。風捲起院中落葉,一圈圈地打轉。

    “我生於崔府,長於崔府,熟讀《女誡》《內訓》,被教導要三從四德,清閒貞靜。”她雖然在笑,音容卻漾着輕愁,“我自小便被定下人生軌跡,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若無意外,到死都不會生變。”

    “但我……突然在想,能否有另一種人生。”她頓了頓,難抑心緒悸動,左手捏着帕子,輕輕按在心口,“哪怕只想一想,便覺得德行有失,有愧父母。”

    謝渺見她神思複雜,俱是甜蜜與悲悸交織,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崔夕寧必定已與前世那秀才相識,不僅相識,她又重蹈覆轍,對他情根深種了!

    崔夕寧苦笑一聲道:“你或許不瞭解我父親,他是個相當固執之人,兄長也好我也罷,都必須按照他的意願行事,既然反抗無用,久而久之,我們便不再做聲。好比鳥兒被折去雙翼,如何敢奢望逃出牢籠,飛往天空?”

    她看向謝渺,眼神探究,“我原以爲,你是一隻甘願折去翅膀,嚮往牢籠的金絲雀。”

    話說得沒『毛』病,謝渺當初確實寧願褪去一身『毛』刺,也要嫁入崔府,成爲崔慕禮的妻子。

    “可那日我看到你對夕珺,對二哥,再不是往常那副模樣。”崔夕寧道:“你似乎重新長出翅膀,不在乎旁人眼光,下一刻又能飛往高處。”

    “所以?”

    “所以我在想,若與你待久點,我是否也能……也能勇敢些,掙脫桎梏,逃離牢籠。”

    不,你不能。謝渺在心底回答。

    前世的崔夕寧鼓足勇氣反抗崔士仁,但崔士仁固拗成病,以李氏要挾崔夕寧,『逼』她嫁給自己選中的官家子弟。崔夕寧不依,他便找人挑斷那名秀才的手筋,令他此生都無法握筆。崔夕寧被迫應許婚事,卻在成親當日,身着紅『色』嫁衣,自縊於梁。

    崔夕寧死後,李氏大病一場,反觀崔士仁仍毫無悔意。隨後幾年,被挑斷手筋的那名秀才輾轉投入瑞王麾下,成其得力臂膀,處處與崔府爲敵,不知給崔慕禮設下多少絆子。然而另一方面,秀才不婚不娶,對外聲稱妻子早亡,其名爲寧。

    寧者,崔夕寧也。

    本是天作良緣,卻因崔士仁的一意孤行,致使二人陰陽兩隔,情碎心裂。

    “謝渺,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

    前世她與崔夕寧並無來往,而今重生,崔夕寧主動要與她成爲朋友,已是一種改變。

    如此下去,是否她們的將來,她們的命運,她們的悲劇,都會隨之改變?

    “我在想,與你做朋友,都有哪些好處。”

    *

    閒話先擱到一旁。

    十月二十日,崔老夫人的六十壽誕如期而至。當日崔府內懸燈結彩,賓客如雲,高朋滿座。

    崔老夫人身着深檀『色』交領複襦,頭戴刺繡鑲珍珠抹額,慈眉善目,面『色』紅潤地坐在主座,接受各方來客恭賀。

    來賓皆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絡繹不絕,卑辭厚禮。其中不乏奇珍異品,什麼半人高的南陽紅珊瑚、大漆嵌貝開光壽山屏風、紫銅景泰藍雙耳對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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