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謝渺日漸消瘦，拂綠便趁着貨船靠岸時,去碼頭附近買了一堆喫食回。
她將東擺了滿滿一桌,貼心地解釋：“夫人,您最近胃口差，不如喫些新鮮東胃。奴婢買了剛出爐饅頭，還有素米粉、臭豆腐，糖油粑粑、剁椒蘿蔔和鮮菇……”
鮮香飄散,引得謝渺肚中饞蟲作祟。她喝了好些天白粥，嘴味道全無,確實需提提味。
拂綠掰饅頭，往夾上剁椒蘿蔔,遞給謝渺,“您嚐嚐。”
謝渺咬了一口，饅頭鬆軟，剁椒香辣，蘿蔔脆爽,三種味道在味蕾交織,頓時叫人食慾振奮。
“夫人，味道怎麼樣？”拂綠期待地問。
“好喫。”謝渺忍了忍,吐着舌頭道：“就是有些辣。”
拂綠笑着給她倒茶,“奴婢聽說人無辣不歡,每日都得喫辣椒，否則便覺得沒滋味呢。”
謝渺飲過茶，喫完剩下饅頭，嘴脣微微泛着紅。
她心血『潮』,學着拂綠往饅頭塞蘿蔔片，“，我給你做一個。”
拂綠推拒不過，只得千恩萬謝地接了，同樣喫得辣過癮。
謝渺想着給方芝若也做個送去，誰知剛做好，崔慕禮便推進。
他瞧見琳琅滿目滿桌喫食，沒找，“阿渺在做什麼？”
不是很明顯嗎？用膳嗎？！
謝渺很想裝作沒聽到，但前些夜受了對方照料（即便是他自找），心總歸有些彆扭。
她道：“拂綠買了許多當地喫食，我剛嚐了嚐。”
他道：“味道如何？”
她敷衍，“還好。”
拂綠適時地問：“二公子，您用過膳了嗎？”
崔慕禮坐到謝渺身旁，“還未，我隨便用點就行。”
拂綠連忙遞筷子，“那您趁熱趕緊用些。”
崔慕禮沒有接筷子，謝渺也知道他不會接。
極少數人才知道，崔慕禮怕辣，不能沾丁點辣。面前滿桌子帶辣菜，他更是碰都沒法碰。
嘖，人生該失去多少樂趣啊。
她正幸災樂禍呢，崔慕禮已接過她手上饅頭，道：“我喫個饅頭就好。”
“等……”
謝渺還不及阻止，便見他咬下饅頭，慢條斯理地吃了起。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見他俊容飛紅，額際沁汗，但奇怪是他似無所察覺，正繼續喫着饅頭。
謝渺疑『惑』地問：“崔慕禮，你不覺得辣嗎？”
辣？
崔慕禮才發現饅頭夾着剁椒蘿蔔，紅彤彤顏『色』在提醒他本該有味覺。
阿渺前世與他夫妻多年，定知曉他怕辣祕密……
“辣。”他皺起眉佯裝不適，連灌兩杯茶水，鎮定地解釋：“我不能食辣。”
謝渺沒好氣地道：“誰叫你問都不問直接搶，一個饅頭而已，你想多少都有。”
說着將他手饅頭取走，塞了個新給他。
崔慕禮由她數落，心間瀰漫絲絲縷縷甜。
原便是被妻子數落滋味。
*
船很快便到了郴州，崔慕禮收拾好行囊準備離。臨別前，他有許多想說，但他清楚妻子不願聽。
她雖嫁了他，態度卻比前更爲疏離，幾乎全身心都在抗拒他靠近。而他目前除借酒裝瘋時能表『露』真意，其餘時候便得佯裝溫文。
忍住想侵佔野心，佯裝能日久天長溫文，偵候可乘之機，謀求她垂憐。
所有隱忍與蟄伏均爲得到她垂憐。
然他甘之如飴。
“阿渺。”他道：“我去郴州辦完事便去接你。”
謝渺不領情，“你忙你，我們自己會安排行程。”
他道：“出在，你們都是女子，凡事倍加小心。除去江容，我再田豐和田德留給你，你有任何事情差遣他們就行。”
謝渺當然認識田豐和田德，兩位雖不如沉楊兩兄弟出現多，卻也是崔慕禮最信任護衛。
她搖着頭，敬謝不敏，“我們只是去造紙大會長長見識，用不着他們跟着。”
“我不放心。”崔慕禮堅持，“讓他們跟着你。”
謝渺退一步道：“那就留下田豐，他與江容便夠。”
崔慕禮道：“阿渺，你第一次出遠，不知麪人心險惡。”
“崔慕禮，我不是你下屬。”謝渺慢條斯理地威脅：“你再長篇大論，我便一個人都不帶。”
“……行，那就留下田豐與江容。”
他囉囉嗦嗦叮囑了許多，就在謝渺快忍不住趕人時，沉楊終於催他下船。
日暮已落，他必須走了。
他朝她深作一揖，“能否勞夫人送我下船？”
謝渺本想拒絕，想了想，船上那麼多人看着呢……送就送吧。
船已靠岸，樊樂康在上頭等候，見崔慕禮與夫人出現後，忙上前恭迎。
“崔大人，一路小心。”
崔慕禮朝他微微頷首，轉而望向謝渺，鳳眸閃着輕光，似乎在等她說。
謝渺言簡意賅，“走好，保。”
*
崔慕禮走後，謝渺覺得頭不暈了，腿不軟了，連空氣都變得格清新。
方芝若看在眼，簡直哭笑不得，“阿渺，你至於嗎？崔二公子是全京城夢寐以求貴婿，你卻視他爲猛虎野獸，避之不及。”
謝渺沒有說。
方芝若知曉她對婚事一直都不痛快，猶豫了會，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不肯接受崔二公子，是否有周三公子關係？”
謝渺『色』一怔，搖頭道：“與他無關。”
真嗎？
方芝若注意到她有短暫沉默，再聯想已久病多時週三公子，心底暗暗唏噓。若沒有崔二公子，阿渺與那位未嘗不能……
兩人默契地終止題，跑到甲板上欣賞風景。
江風拂面，柔和而清冽，吹散天際烏雲，也吹散各自心中煩悶。
謝渺左右一顧，甲板上除去她們便無旁人，機會難得，那不如……
她拉着方芝若跑到船頭，雙手攏在嘴旁，放大喊：“待香造紙坊名揚大齊，我建艘大船，載我去到處遊玩！”
方芝若見狀，學着她喊：“待香造紙坊日入鬥金，我想在郊買塊地，蓋比現在大兩倍——不，大五倍紙坊！”
謝渺喊：“我想回趟羅城，去看看我父親雕像，去探望他惦念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