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之聲猶如天籟,衆賓客都驚疑注目。
幾乎沒人能想到,在這種局面下,還有人敢於挺身而出,爲一個即將攤上誣陷官員罪名的莽撞舉人說情!
宋雨才卻是面帶笑意,好像終於等到了想聽的聲音。
在衆人驚疑的注目下。
身着長裙的唐小姐緩緩起身,臉上帶着平和的笑容,一眼就令人如沐春風,緩緩望向宋雨才,語氣好像變得十分平和。
“宋會長,這位陳舉人只是酒後失言而已,今日是刺史大人的壽宴,若是動靜鬧大,也不喜慶,可否揭過此事?”
這話一出,衆人的複雜神色越發明顯。
雖說眼裏有些驚歎,爲唐小姐的急智而讚歎,卻是有種奸人得逞的預感,說不出的鬱悶的酸楚。
莫說是薛奉年,就連心有悔恨的陳生,也在此刻猛然擡頭,咬着牙掙扎起來,似乎不願意唐小姐出言求情,落入宋雨才的圈套!
要知道,宋雨才先前的炫耀,都是爲了勸解威逼唐小姐,若是此刻唐小姐求情服軟,宋雨才那個奸商就更是有機可乘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陳生熟讀經典,心中仁德兼備,對於這種愧疚萬分的事,心中是萬萬不能接受,他挺身而出不只是爲了唐小姐,也是爲了大玄律法和官場清明,爲了維護自己心中的國之法度!
如今若是被唐小姐所救,反倒害得唐小姐落入奸商之手,豈不是成了可笑的罪人,有何面目再立足世間,以讀書人自居?
骨氣涌現,陳生極爲堅定地緊握雙拳,即刻就準備擔下罪名,以坦蕩之姿維護心頭的所謂正義!
誰知,唐映蓉卻是先一步出聲。
帶着一絲笑意,再度柔聲勸解:“宋會長,今日你風光無比,大度一次又何妨呢?”
這話一出,宋雨才的心裏瞬間樂開了花,有種終於被看在眼裏的傲氣涌現,同時也心有體會,定是唐小姐認清了現狀,終於服輸任命啊!
激動之下,宋雨才已然有幾分美夢實現的狂喜,立刻笑吟吟地點頭應聲,貪婪的眼裏只有唐小姐的絕美之姿,根本沒將陳生放在眼裏。
“自然,自然。”
“既然唐小姐如此出言,本會長也深有同感啊,方纔就覺得那位陳舉人似是酒醉,絕不會是誣告朝廷命官之人!”
豬哥般的激動神色變化極快,看得一干人神色複雜。
陳生就算開脫了重罪,卻是臉上沒有絲毫欣喜,眼眸複雜地低頭不語,好似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面容裏滿是懊悔。
自嘲苦笑,說不出的落寞與自責,只覺得顏面盡失,好像人生瞬間坍塌,同時也對世家之人的毒害深有體會,怒火和不甘在內心蔓延。
這位衝動的舉人,已然不會被人在意。
在場賓客的眼裏,充斥着些許無奈和感慨,年長的官員和貴族,也浮現着絲絲惋惜,好像就要大局註定。
眼睜睜地,看着商界明珠暗投,實在是世道無情,紅顏福薄......
這也就是大玄的縮影。
在世家的龐大權勢面前,尋常人不過螻蟻,就如眼前的宋雨才這等奸佞之徒,都能在涼州城中呼風喚雨,手握實權的爲官者,又該是何種程度?
心頭唏噓,賓客們漸漸恢復了神色,好似事不關己地悄聲回頭,萬般無奈壓在心頭。
經此壽宴,他必能躋身涼州城的人物行列啊!
眼前宋雨才大步前行,錢大海愈發地恭敬和敬佩,端着酒壺彎腰緊隨,幾乎就恨不得掃平腳下的塵土,諂媚無比,心中激動萬分。
而前行的宋雨才,此刻已是滿面春風,心裏激動不已,連腳下都覺得有幾分虛浮,好似做夢般的美好,就要將美人攬入懷中,準備即刻出言求親!
可就在這關鍵時候,唐映蓉卻是緩緩落座了,就好像事情已了,再無任何起身的必要......
瞬間,宋雨纔在幾丈前驚疑停步,看着唐小姐如常的神色,有種不好地預感涌上心頭,臉色嚴肅了幾分,試探性地問詢而去。
“唐小姐,莫不是在戲弄本會長......?”
唐映蓉輕笑出聲,美眸輕微一撇。
“宋會長言重了,小女子不過是仗義直言,唐會長也通情達理,衆目睽睽下大度出言,將來也是一樁美談,如此好事,哪裏說得上是戲弄呢?”
唰!
宋雨才瞬間臉色漲紅,幾乎有種咬牙切齒的模樣,他果然是被這個精明的女人又耍了一便,可惡啊!
衆人聽到這番對話,驚訝地悄聲相望,看見宋雨才精彩萬分的表情,瞬間看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幾乎忍不住笑出聲!
連薛奉年都爲這份女人獨有的機智而讚歎。
雖未言明,唐映蓉先前的勸慰之言確有服軟的嫌疑,是個人都會有所誤解,此刻突然翻臉,簡直是出爾反爾......
若是換做男子,必將被人斥罵,可偏偏人家是個女子,就算明知言而無信,也只能無可奈何。
眼見奸狡的宋雨才被戲耍了一通,包括陳生在內的衆人都驚訝不已,親眼見識了涼州絕色的機敏之處,深感幾分汗顏。
古人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唐映蓉本就聰慧過人手段不俗,有仗着身爲女子不需在意虛名,這種心思聰慧的女人,恐怕世間罕有人能駕馭啊......
讚歎之餘,薛奉年卻是看到宋雨才眼裏的怒火,心裏猛地一沉,有種將要撕破臉面的預感。
不由得,神色嚴肅了起來。
而感受諸多異樣的目光,宋雨才確實是怒火萬丈,在這種場面被如此戲耍,遭受了從未有過的羞辱,連那一絲憐香惜玉之心都瞬間泯滅,在此刻將所有的氣憤點燃!
鐵青着面容,宋首富挺着肚子大步踏出,伸手指向唐映蓉怒問出聲!
“唐映蓉!我勸你識相點,新鹽已是我的囊之中物,趁早認輸還有轉圜的餘地,否則將來唐家敗落,我要你欲哭無淚!”
暴喝之聲猛然響起,驚得在場賓客眉頭一皺!
宋雨才已然受不了心頭的落差,又在整個涼州的權貴面前被戲弄,顯然失去了理智,誓要一雪前恥得償心願。
這一喝,比起先前的罵聲和言談何止響了十倍!
瞬間,薛奉年的神色嚴峻無比,就好像被觸動了極爲重視的心頭刺。
威逼之言響徹了大院,甚至就連飯廳雅座都聽得無比清楚,正在談笑的薛青雲和張之棟等人神色一滯,眼中浮現怒色!
有人膽敢染指新鹽......?
這不是在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