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寶,今天跟他們拼了!”

    程知節橫劍在手,和秦叔寶形成一堵人牆擋在秦王身前。

    隨秦王而來的唯一文臣長孫無忌已然小跑上殿,一下跪倒在李世民身邊。

    只見他神色緊張,附耳在李世民沾染鮮血的嘴脣邊,隨着李世民氣若游絲的斷句微微點頭,轉身對程咬金和秦叔寶喊道:“殿下說不要妄動!一切回府商議!”

    程知節沒有回頭,咬着牙說道:“回府?他們也得讓回啊!”

    就在秦王衆將衝上承恩殿的一剎那,負責戍衛的薛萬徹和馮立也聞聲而動,緊隨其後的,無數長林軍持矛上殿,將秦王和手下圍成了鐵桶一般。

    氣氛已經緊張到了臨界點,雙方誰一個不理智,東宮和天策府的暗戰,都有可能升級爲血戰。

    “放肆!”

    人羣中,太子首先站了出來。他一手扒開薛萬徹和馮立反而圍擋,指針滿殿的長林軍道:

    “我兄弟團聚,又有皇叔列席,誰指使你們上殿的!”

    薛萬徹道:“回殿下,是秦王府的人先拔劍,臣等恐殿下有危,特來護駕。”

    “護駕?那是我二弟,難道他還能殺了我這個親哥哥不成?!”

    “殿下……”薛萬徹等人滿臉無奈,卻也不得不給太子讓出了一條路。

    太子劍眉怒立,大步走到程知節身前,周身散發出如泰山般巍峨的氣勢。

    而程知節也怒目圓瞪,握緊了手中長劍,在太子之尊前竟然不退不拜,誓要死守主秦王。

    “程知節!秦王讓你退下!”在秦王身側的長孫無忌急迫喊道。

    秦叔寶和程知節回頭看了眼已經閉目不語的李世民,又看了看抱着秦王的尉遲敬德,見後者傳來肯定的眼神,這才倒懸寶劍,給太子讓出了路。

    太子衝到秦王面前,親手探了探鼻息,極爲關切的喚道:“世民……世民……怎麼會這樣,你要相信大哥……”他扭頭衝着角落裏已經看傻了眼的趙弘智喊道:“傳太醫!快去傳太醫!”

    話音未落,卻見李世民右手微微擡起,輕輕扯住了太子的袖子,嘴脣微微翕動,發出令人難以捕捉的氣息。

    “世民何意?”太子問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側耳辨聽,對太子道:“秦王說,不勞煩太子殿下了,我們回宏義宮去。生死有命,不在這一時三刻。”

    等他說完,秦王李世民微微頷首,扯着太子的右手伸了出去,直指對坐的皇叔李神通。

    “明白了,就讓皇叔送你回府。”

    李建成十分失落。他知道李世民對他存有戒心,可是沒想到,在生死攸關的時刻,對方竟然寧願犧牲救治的時機,也不能信任他這個一奶同胞的兄弟。

    “殿下不可!”人羣中,魏徵大聲喊道。

    “魏徵,你有何話說?”太子冥冥中有一種感覺,今晚所有的異常,所有的混亂,都與自己手下這個洗馬脫不了干係。

    卻見魏徵臨危不亂,鄭重說道:“秦王於東宮發病,此事非同小可。此刻病情不明,若是除了東宮後有個閃失,只怕招惹非議。當今之計,便是請秦王殿下留在東宮休養,待太醫看過病,找到了病由,上報天子後,再行離府。”

    “魏徵!你個狗豎子!”程知節對着魏徵破口大罵,全然不顧太子的威嚴。

    長孫無忌也爭辯道:“什麼發病?明眼人誰看不出,秦王殿下這是被人下了毒!下毒之地和下毒之人就在東宮,就在這承恩殿!”

    “現在你魏徵還要將殿下困在此地,難道你非要看見秦王殿下死在你眼前才甘心嗎!”

    魏徵沒有理會二人的責罵,不動如山的向太子說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萬望慎重。”

    太子建成沉思片刻,起身道:“不論是病發還是毒發,長孫無忌說的對,這由頭就在東宮,就在這承恩殿。留在此地,如果世民此心不安,縱是扁鵲華佗,只怕也難醫治。”

    他轉身對李神通道:“有勞皇叔,還請皇叔將世民送回宏義宮吧。父皇那邊,小侄自會去解釋。”

    一臉難色的李神通無奈點頭。他本不想捲入這場兄弟之爭,可是誰知道最後還是捲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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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被李神通送回宏義宮後,不到一個時辰,皇帝李淵就駕臨秦王府。

    而東宮衆人,同樣徹夜難眠。

    太子建成在顯得殿內,凝視着眼前的魏徵、趙弘智和王晊等人。

    “你們還告訴本宮,晚宴萬無一失?這就是你們說的萬無一失?秦王的血吐了足有數升,這就是你們說的萬無一失!”

    趙弘智依然被嚇破了膽,失了魂。這個中年男人沒想到,這場賭上自己政治前途的晚宴,最後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查,今夜這些蹊蹺事都要給本宮查。先從那碗參茶查起。今天都有誰碰過參茶?!”

    趙弘智顫抖着回答:“參茶是宮內的侍女靜姝烹製,從清晨選材備料,道熬煮,再到最後的上茶,都是她一人所爲。甚至給秦王殿下的那杯茶,也是她自己遞上去的。”

    “靜姝。”太子想起了這個侍女。儘管在此之前,他對此女的印象頗佳,但是此時此刻,唯有將她帶來問話。

    “馮立!帶人去將靜姝帶來!”太子怒道。“還有,那個想要戴罪立功的徐師謨呢?他曾親口說過要毒害秦王,如今秦王被害,他倒是不見了蹤影!薛萬徹,帶上你的人給本宮去搜,今夜務必把徐師謨帶到本宮面前!”

    兩個將軍領命而去,留下各自表情詭異的衆人。

    趙弘智一臉茫然,他尚未從晚宴上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又聽到太子說徐師謨就在宮內。這意味着,前幾日他看見的可疑人物確實存在,而且王晊就是知情人之一,卻對自己守口如瓶。

    魏徵則看似淡定,實則也是滿臉疑惑。他本以爲王晊那一摔,會令李世民安然離開東宮,卻沒想到“銷骨散”沒有下成,李世民依舊吐血數升。難不成真的有奸細把他也算計了進去,使了這一出借刀殺人,把他魏徵和整個東宮都陷了進去?

    王晊同樣疑惑不解。歷史明明已經做出了改變,爲何會以如此突然的方式回到記載的軌道上?是冥冥中自有定數?還是有人真的在背後掌控了大局?

    不到一刻,薛萬徹和馮立各自帶着人馬回到殿前覆命。

    而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則更加令人震撼。

    靜姝被發現自縊於房梁之上,而徐師謨,則被人發現溺死在了東宮的一口深井之中。

    雨越下越大,沖刷着東宮的斑駁宮牆。

    深藏在宮牆內的陰謀,漸漸露了猙獰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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