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嘛,冀州刺史王芬謀反事敗,陛下於今日下旨,召喚其入京述職。”
“賢弟以爲如何?”
“他必不會來,來則必死……不來也是死!”程遠志搖頭,想起這麼一檔子事。
王芬是“八廚”之一,桓帝時受累於黨錮之禍,四處流亡。
中平元年(184年),劉宏解禁黨錮後,王芬於冬月出任冀州刺史。
到任後,王芬收納流民,安撫叛亂,治軍理政,很快使冀州安定下來。在任四年,民漸富饒,政績非凡。
中平四年(187年),名士陳逸和術士襄楷到王芬府上做客,襄楷對兩人說:“近日來流星西墜,天狗食日,天象顯示不利於宦官,黃門宦官、十常侍等,這回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陳逸、王芬大喜,於是與許攸、周旌等人互謀,連接冀州當地豪傑,謀求廢掉靈帝,立合肥侯爲帝。
他們把計劃告訴了曹操,希望曹操加入,但曹操立即寫信拒絕了王芬,撇清了關係。
王芬在曹操處碰壁後,接着呼叫平原名士陶丘洪、華歆。陶丘洪正想赴行,被華歆勸住。
此時箭已在弦,不得不發。
在人手不足、謀劃不詳的情況下,王芬趁着漢靈帝北巡河間國舊宅的時候,上書言黑山賊攻劫郡縣,請求起兵護駕勤王,行假道滅虢之計。
劉宏立即拒絕了這個建議,並敕命王芬罷兵。回京後又召他入京述職。
於是就有了開頭那一幕。
袁術點頭:“賢弟所料不差,王芬已經自殺身亡了。
“陛下現在誰也不見,獨自躲於深宮之中。”
“賢弟,此時我等當如何自處?”
程遠志沉吟不語。
劉宏身體每況愈下,天下暗潮涌動,除了各地的叛亂,還有王芬試圖廢劉宏而擁立合肥侯、閻忠說服皇甫嵩自立等事件。
雖都無果而終,卻對劉宏觸動很大。
不出意外,這次閉宮之後,劉宏就會從西園享樂中徹底走出來,發奮圖強。
但上天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見程遠志不答,袁術又說道:“這二嘛,曹操已於年後回到洛陽,昨日黃昏剛到城內,便直至袁紹府上,逗留半夜方回。”
“這三嘛,南匈奴休屠各部造反了,現已殺了匈奴單于與西河郡刺史,禍亂幷州西部。朝廷已命丁原就地平叛。”
曹操來了?!
程遠志的眼神迅速明亮起來,這樣一個人傑,說不想見那是假的。
避禍沛國老家四年後,想必此時的曹操,志向已經由大漢徵西將軍,變成了割據一方了吧。
程遠志並沒有等太久。
翌日上午,曹操就來了。
他身高約六尺餘,長鬚,濃眉大眼,雙目炯炯有神,行走間身姿果敢,頗有英武之氣。
“沛國曹操,見過足下。”
“常山袁射,久仰足下大名。”程遠志連忙拱手還禮。
曹操這麼客氣是他沒想到的,論年紀,他比曹操小七歲、論資歷,自己是白身,曹操已有侯爵在身,歷盡世事。自己着實有些當不起足下這個尊稱。
兩人寒暄着,入了中堂,分賓主坐定。
因此時兩人都無官職,不適合討論時政,程遠志就說道:“不知孟德兄居家四載,治何經典?”
曹操連連擺手:“尋章摘句、引經據典,那是迂腐書呆子們的事情,與安邦治國毫無關係,操不做此類。”
只一句話,曹操就將話題給拉回到時政時事上了。
程遠志無奈,只好順着話題往下接:“孟德今日之志,莫非仍是大漢徵西將軍?”
“然也!”
見曹操一臉義正言辭,程遠志也不點破他,頜首道:“漢室頹廢,人人自危,足下之志令我敬佩。”
這話接的太客氣,曹操一時沒有接話。
大廳裏陷入短暫沉寂。
少頃,他沉吟道:“我聽聞足下三戰烏桓,滅其青壯三十萬,果有此事?”
三十萬?好傢伙,這誰傳出去的,吹牛皮不上稅啊。
三次加起來,總共也就滅了十三萬烏桓人不到.....剩下都跑了呀。
人家有馬,見勢不妙就溜,誰能攔住?
程遠志打着哈哈道:“此乃以訛傳訛之言,最不可信,滅烏桓之事,皆爲上黨太守張揚之能,我只是從旁協助而已。”
“誒,足下休要過謙,不妨與操說一說,這八百破五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
推辭不過,程遠志只好將第二次烏桓之戰詳細說出。
期間添油加醋,去精添糟,將功勞推給烏塗那冒進,絕口不提自己事先建造水庫的謀劃,只說修水庫爲民灌溉之用,恰好碰到烏桓來攻,遂用之。
曹操聽後,久久沉吟不語。
他是掌過兵的人,自然能夠想像的出,八百新兵在野外面對五萬烏桓精騎是一種什麼形勢。
別說取勝了,連一戰之力都沒有,逃跑更不可能!
但結局卻是零傷亡,團滅了對方。
呃,也不能說是零傷亡……還是死了七百多匹馬的。
這仗…若果真是對面這個不顯山不漏水的袁家義子所爲,那就細思極恐了。
雖然外人都說,三戰烏桓皆爲張揚之功,但曹操敏銳的覺察到了其中的不尋常。
上黨太守張揚不識字,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五千兵馬一個月喫多少?恐怕他都不知道。
一個不識字,也不識數的太守,打仗能有多厲害?
良久,曹操回過神,又問道:“足下對當今大漢之勢怎麼看?”
程遠志含笑搖頭:“孟德,我乃白身,怎敢妄議朝政。”
朝政之事,曹操敢說,程遠志卻很謹慎。
一來自己連孝廉都不是,二來兩人第一次見面,交淺言深是大忌。
萬一前腳自己嘴禿嚕皮了,噹噹政者一頓猛噴猛評,第二天就被舉報了怎麼辦?
不得不防啊。
曹操爽朗一笑:“實不相瞞,操此次來京,乃是陛下所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