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出營的當天,龍旗卷、馬長嘶、長槍如林、旌旗蔽天日。
南軍雄壯、北軍威猛。
衆諸侯遙望着兩軍軍勢,心下凜然,只覺兩軍如猛虎下山,雄鷹巡天。
完全不似他們麾下的部隊,一盤散沙、綿羊一般。
無論是張揚打頭的北軍,還是孫堅帶領的南軍,都有一股子身經百戰的兇悍氣息。
令人心頭震撼!
衆諸侯都意識到,分兵三路後,接下來基本上就是各自爲戰了。
聯盟將散!
……
震天馬蹄聲中,烏泱泱的幷州狼騎緩緩起速,排列有序的向北疾馳而去。
雖然不是第一次帶這麼多騎兵出行,但此情此景,程遠志還是覺得豪情在胸,逸氣凌雲。
速該勒馬立於道左,等程遠志來到,攏馬跟上行列,轉頭說道:
“大帥,張太守已經安排好渡河船隻,前隊此時已過黃河。”
感受着上黨騎兵的喜人變化,程遠志頜首“嗯”了一聲,滿心欣慰。
張揚上午先行一步出發,中午就率衆過了河,看其兵勢迅捷如風,深得騎兵精髓。
看來這幾年他的功夫沒白費,勁旅已練成。
不過這其中大半功勞應該歸咎於張遼等人。
自從上黨郡組建了三萬騎兵以來,程遠志前後往裏面搭了幾十萬兩銀子。
騎兵不像步兵,步兵只要長期喫飽飯,再以高強度訓練輔之,尋常青壯,大都能練成勁卒。
騎兵的組件除了人、還有馬。
哪怕再強壯的步兵,想成爲一名合格的騎兵,都要花費無數時間和精力!
一支精銳騎兵的要素,一方面需要日日勤練,做到人馬合一,軍列合一,如臂使指;另一方面,卻是需要經過戰場血與火的洗禮!
當然,如果有名將帶頭訓練,同等條件下,練成精銳騎兵的速度,是遠高於普通將領帶的兵。
如今張揚的手下人才濟濟,謀士有李肅;武將有穆順、張遼、候諧、魏越、薛蘭、李豐等人。
沒錯,就是李肅!
李肅逃離董卓後,就迅速投奔了張揚。不過他暫時還不清楚張揚背後的主公是誰。
行進中,程遠志忽又想起一事,頓時擔憂不已。
諸侯剛會盟時,蔡邕和袁隗還在洛陽城中,一爲太傅、一爲司空。
一開始,他倆堅信董卓不敢拿他們怎麼樣,所以就沒有隨程遠志離開,只是讓家眷和財產隨行。
留條後路總是好的。
本來,洛陽北面有平、孟兩個渡口,平時用來軍馬渡河或停靠大型商船,異常快捷方便。
可戰事一開,渡口便被董卓派了軍隊掌控住。
好在只是一兩個人過河,根本不用去到渡口那麼大的場合,隨便尋一處淺灘就可以。
程遠志早就在黃河北岸非渡口處,留了幾隻小船,日夜等候。
但見南面有人來,就立即過河去接應。
此時,倒是不知道兩個六十歲的老人逃出來沒有。
諸侯會盟後,音訊雖未隔絕,河內卻一直不曾有信來。
程遠志沉吟着問:“兩位大人可曾有音訊?”
那就是沒音訊了……
於是程遠志就更擔憂了,袁隗的生死,事關他謀劃了很久的一場鸛雀在後、鯨吞冀州的大計,若此時便死了,會令他的計劃效果折半。
折一大半!
他可沒有袁紹那麼高的名望啊……
………
且說當日,溫明園議廢立之事後,袁隗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想出城,卻發現城門已經被董卓安排了重兵把守。
回到家裏,袁隗坐臥不寧,總覺得兩個侄兒要搞出一番動靜。
能讓他瞬間沒命的大動靜!
恰在此時,蔡邕派人來請,說有要事相商。
袁隗本不想去的,又見來人鄭重其事,便按耐住煩躁,來到蔡家。
然後就被蔡邕拉住,稟退下人,從程遠志家後院地道,逃出了城。
兩個年已花甲的老頭,相互扶持着,來到黃河南岸。
擡眼望去,山竦峙、水滔滔,既無船隻也無樵。
我命休矣!
袁隗剛感嘆了一句,就見河對面一小船激射而來。
恭敬接住兩人,划船北去,直至河內郡治所懷縣安頓。
一場有驚無險的死裏逃生,令袁隗後怕不已的同時,想明白了許多事。
第一件事就是侄兒袁紹靠不住,那傢伙是真虎啊!親叔叔還在洛陽,就舉兵伐董了?
真就不怕這把老骨頭被董卓給拆了重新安裝一遍?
雖然袁隗經常把“活夠了”、“不怕死”掛在嘴邊,但事情真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他還是覺得瞬間心寒如墜冰窟。
至於另一個侄兒袁術……害,不提也罷。
相比之下,反倒是程遠志這個義子,做事縝密,對他有情有義。
無論董卓入城前還是入城後,都多次暗示他儘快撤離洛陽……
不是暗示,是明示!
可是當時他居然沒有聽進去這良善之言。
每想到這一茬,袁隗都覺得慚愧,活了六十多歲,看事情還沒有義子透徹。
袁紹起兵後,以董卓的秉性,袁隗已經預見到自己的後果,必是一家老小被拿去祭旗!
兩百多口人的性命……在兩個侄兒眼裏竟如此輕賤,一文不值……
袁隗就再次覺得自己六十多年白活了,哀莫大於心死。
第二件事就是河內人口好多!怕是百萬都不止。
懷縣城中,街上商鋪林立,百姓如蟻,叫賣聲絡繹不絕,異常繁榮。令人有一種到了都城洛陽的錯覺。
袁隗立即就意識到,河內是個存身好地,義子眼光不錯,說不定真能成大事!
他知道河內一直都是好地方,昔日光武帝劉秀曾據河內而成帝業。但沒想到河內郡的條件竟如此之好。
想來,應該是朱儁任職這幾年治理的功勞。
………
程遠志見到袁隗的時候,後者表面上已經從驚魂不定中恢復了正常,看過來的目光比以往親和許多。
任誰發現兩個親侄兒大逆不道,義子卻很孝順的時候,心裏都不會好受。
雖然袁隗很好的隱藏了那一抹失落,程遠志還是很敏銳的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