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整整議了一天!
每個人的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喚。
雖然大家都餓得眼冒金星,但臉上卻是喜氣洋洋的。
他們要當大官了!
朝廷認證、全天下都承認的大官。
這如何能不開心!
程遠志望着歡呼雀躍的下屬們,心中滿是欣慰。
“散帳!”
審配喊了一聲,結束了這次耗時許久的會議。
……
正月二十,軍師左祭酒阿古朵帶着討要封賞的奏摺,出河內、過黃河,往弘農而去。
軍師右祭酒郭嘉則帶着一隊隨從,往河東白波谷而去。
幷州刺史張揚率親信穆順,領五萬人馬浩浩蕩蕩南下,進駐河東郡。
白波谷,議事堂。
楊奉環顧另外三人,沉聲道:“聖上久思東遷、今被董卓餘部李傕、郭汜困在弘農。我欲盡起谷中之兵,過河迎接陛下,諸位意下如何?”
郭太死後,剩下的四大首領裏,楊奉是最有文化的一個,其他三個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土包子。
所以,這個話題還得是他來提。
沒辦法,其他三個人根本意識不到皇帝的作用,他們只會覺得劉協及朝廷百官是累贅負擔。
韓暹搖頭道:“迎接陛下可以,不過,我不贊成過河,李傕、郭汜可不好對付,我等若過河,怕是會白跑一場。”
胡才和李樂對望一眼,前者道:“我覺得此事大有可爲,大丈夫生於田地間,豈能見功名利祿而不取?”
後者糾正道:“老胡,是天地間!不是田地間。”
胡才瞪了李樂一眼:“要你多嘴!我河內人,說話奏是這個味!”
出兵之事,三人贊成、一人反對,衆人吵鬧半天,各說各的理,誰也說服不了誰。
局面一時僵持難下。
楊奉垂首不言,過了半晌,方道:“不如舉手表決吧。”
韓暹納悶:“啥是舉手表決?”
胡才點了點頭:“好,我同意。”
李樂也問道:“啥是舉手表決?”
楊奉無奈的搖了搖頭,將去年在冀州州牧府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
韓暹、李樂對望一眼,一臉恍然。
四人剛表決完,決議出兵,便有探馬來報:“幷州刺史張揚率軍五萬進了河東,此時已過白波谷,朝黃河而去。”
四大首領聞言一怔,楊奉率先回過神來,急道:“張揚這時候出兵,必是爲迎接陛下之事,我等動作要儘快了。”
胡才附和道:“對,動作要快!慢了的話,喫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真粗俗!
真噁心!
韓暹、李樂嫌棄的看了胡才一眼,紛紛點頭,深以爲然。
楊奉站起身,大手一揮:“立即整頓兵馬,發兵過河!”
早有親衛應聲去安排,
楊奉轉身欲走,身後轉出來一人,拱手道:“諸位首領,我欲率部留守白波,守住這一片基業,等候四位頭領歸來。”
衆首領定睛一看,見是楊奉麾下武將,河東人徐晃。
四大首領對望一眼,允了徐晃的請求,命他率一萬兵馬駐守白波谷。四人則各統領本部二三萬兵馬渡河。
徐晃駐足谷口,看主力兵馬走遠,對自己的親隨道:“快去迎接冀州來的客人。”
親隨奉命,領着一隊人馬往東而去。
少頃,徐晃接住郭嘉,迎進白波谷。
敘禮完畢,酒菜擺上,郭嘉微微一笑,反客爲主,同徐晃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
酒過半酣,郭嘉忽然縱聲長笑,笑聲甚是狂放。
徐晃愣了愣,感覺莫明其妙,下意識問道:
郭嘉笑道:“昨夜,在下做了一個有趣的夢,剛纔不知怎的忽又想起,忍不住笑出聲來,失態、失態。”
徐晃不明所以,追問道:“何夢?”
郭嘉長眉一挑:“夢見一堵牆塌了,牆下一窩鳥蛋被砸的稀碎,母鳥拼命來救蛋蛋,也被埋入土中。”
徐晃想了想道:“先生是想說,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俺是個粗人,先生若有話,但請直言相告,不必拐彎抹角。”
郭嘉笑道,“你可不是粗人,你精細着呢。”
“不然,你此刻不會在這裏,而是在河對面,正與西涼軍廝殺。”
“現在,白波軍就是牆壁下那一窩鳥蛋,我河北百萬大軍,便是那一堵牆。”
“那隻母鳥,便是任何想要挽救白波軍命運的人,飛灰湮滅於大勢之下。”
徐晃聞言。汗水涔涔而出,順着額頭往下流淌。”
他顫聲道:“煩請先生給晃指條明路。”
郭嘉並未立即給出說法,而是拿起酒樽來,把玩片刻,微微一笑道:
“將軍此時不率部投奔我主,更待何時?牆塌之時,一切皆休矣!”
徐晃臉色劇變,結結巴巴道:“這……”
“先生可否容我三思。”
恐嚇已畢,郭嘉話音一轉,忽然和風細雨道:“我一文弱士子,跋涉山水而來,不爲功名利祿,只爲救你徐晃之命。”
“昔日,我高臥穎川時,曾聽聞有童謠曰:白波匪徒千千萬,唯有徐晃是好漢。”
“實不相瞞,我主公亦聽聞閣下之名久矣,常思招攬而不得門路,是以,今日趁四大首領外出,特派我來面見閣下,”
這個高帽子有點沉,徐晃一時有點承受不來,張口結舌了半晌,方道:“先生,此言當真?”
郭嘉正色道:“千真萬確,我主公盼望閣下久矣,特命我帶來一句話……”
徐晃道:“什麼話?”
郭嘉站起身,語氣悠揚頓挫說道:“盼星星兮盼月亮,盼英才兮盼徐晃。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茶飯不思兮萬般惆悵。”
噗通――
徐晃八尺高的壯漢,遙望東面跪下,熱淚盈眶拱手道:“晃何德何能,竟勞煩明公如此記掛……”
頓了頓,他紅着眼眶轉向郭嘉:“先生,我欲率麾下萬餘人盡歸明公,又覺得進見之禮過於寒磣、非生擒四位當家頭領不能表我心意,可我又做不出此等忘恩負義之舉。”
“嘿――,如之奈何?”
“將軍不必內疚,率部投奔便是大功!”
“事不宜遲,還請將軍速速放開谷口防禦,迎接河內兵馬進駐!”
徐晃應了一聲,抹了一把眼眶,起身去安排。
這就成了?
難以置信啊……郭嘉傻傻的立在原地,久久不動。
他原本對這一派胡言亂語很是無感,來之前,若非程遠志特意交代他,只要將這話轉述一遍,必能說動徐晃改弦易轍。他纔不會說出如此肉麻之言。
郭嘉是真覺得,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說這樣的話,奇奇怪怪的!
而且這話能造成的效應,郭嘉原本是不太信的。
不是不太信,是根本不信!
他不信就只是說幾句浮誇的讚美之語,就能說動跟隨楊奉快十年的徐晃叛變。
他不信程遠志光憑一個名字,未見徐晃,就能料定其性格。
因爲郭嘉本身就是個工於心計的人,深知要了解一個人的難度,他自己都需要大費周折,分析對方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而後抽絲剝繭,將這個人本性裏的優缺點給一一圈出來……
但是現在,看到徐晃痛哭流涕,如得知己、恨不得肝腦塗地的神態……
他信了!
他不光信了,還覺得這個主公有點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