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志不想再繞彎子,單刀直入問道。
左慈看了眼管輅,沉吟道:“此乃小徒管輅,我見其小小年紀猶喜仰觀星辰,遂教其卜算之術,今已有小成,每言輒中,願薦於君侯聽用,以趨吉避凶。”
“趨吉避凶?”
程遠志心中一驚。
聽左慈言下之意,我此行有兇了!
遂問道:“先生既能斷吉凶,可知我是何人?”
左慈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指了指天,又拱手道:“君侯此行,確有小兇,劣徒不才,足以助君侯化險爲夷。”
不會吧?我就是到荊南民間走一走,看看孫權治下百姓生活的如何,會有什麼禍事?
你不會是想給徒弟找個依靠而蒙我的吧?
程遠志目視左慈,心下存疑。
左慈微微一笑,言之鑿鑿說道:“觀君侯印堂發黑,十步之內當有禍殃,準與不準,君侯不妨起來走幾步,驗證一二。”
速該忍不住嗤了一聲,道:“老道士,難道你還能預知未來?”
遂得意的拍了拍胸脯:“有俺在,誰敢傷我大帥!你這卦定然不準,不準!”
左慈頜首笑道:“天下之事,幻化於陰陽,藏匿於乾坤,皆在貧道一掌之中,貧道說會發生,就一定會!”
聽左慈言語如此狂放,程遠志有點驚訝,也想驗證一番他預測的準不準,便環顧四下說道:
“先生,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不準,便是欺君之罪,決不輕饒!”
此言一出,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準與不準,走兩步便知,君侯且走兩步!”
話趕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就非走不可了。
程遠志緩緩站起身,步伐堅定的繞着酒肆大堂走了起來。
“一步!”
速該大喝一聲,瞪大眼睛,兇狠的盯着左慈,施加壓力。
房樑上的灰塵都被他大嗓門給震的洋洋灑灑飄落下來。
左慈微微一笑,捋了捋鬍鬚,顯得輕鬆無比。
“兩步!”
速該聲音愈發響亮,眼睛也瞪的更大,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突出來了。
模樣甚是凶煞!
房頂上又落下一陣灰塵。
與此同時,速該一隻手緩緩握住腰間的寶劍,一隻手按住劍柄,殺氣透體而出,直奔左慈。
這從千軍萬馬裏廝殺出來氣勢,豈是尋常人能夠直面抵擋的?
管輅當即腿兒一軟,跌坐在地,感覺身上如揹負了千斤重擔,大氣難喘一口。
見狀,左慈隨手一拂。
管輅立即感覺肩頭壓力消失,連忙大口大口呼着氣。
好傢伙,速該簡直是一個“人形除塵器”啊……程遠志連連揮手隔開塵土,繼續邁動步伐……
“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
速該高聲說着,手裏的劍已經微微拔出來一小節。
他暗暗決定,若是十步之內大帥無禍,就一劍結果了左慈那老傢伙的性命。
誰讓此人牛皮吹這麼大,還特意挑在大帥面前吹牛皮。
如此,不殺你殺誰!
七步走過,程遠志已經是灰土灰臉,速該聲音太炸裂了,整個房間裏全是他“嗡嗡嗡”的迴音。
程遠志擔憂了看了一眼屋頂,隱約感覺到禍殃的出處,不過還不太確定,腳下步子不停,啪啪啪走完最後三步,立定原地,目光看向左慈。
“八步……九步……十步!”
速該大喝三聲,最後一聲格外響亮,程遠志直覺耳朵“嗡”的一下,什麼都聽不見了,陷入了短暫失聰。
在失聰之前,他隱約聽到“啪”的一聲輕響。
而後頭頂重重捱了一擊。
一根木頭突然砸在他的頭頂,滾落在地。
程遠志顧不得腦袋上的疼痛,與速該對視一眼,雙雙愣住。
還真是十步之內必有災禍啊!
災禍雖小,但不得不說,左慈預測的很準。
不過,這根木頭哪裏來的?
程遠志揉着發木的腦袋,彎腰拾起木頭,看了眼嶄新的斷裂口,又擡頭望了眼房頂,發現其中一根承重的側梁被震斷了。
程遠志頓時就覺得左慈此人不簡單,願賭服輸,不過他還是說道:“這只是先生的本事,並非令徒之能,想要使我帶令徒上路,令徒還需要顯露一下本事,本王……我可不養閒人啊。”
說罷,程遠志轉向少年管輅,目光帶着期待。
少年,看你的了!
被程遠志這麼盯住,管輅感覺壓力有些大,擡眼仔細看了看程遠志的氣色,脫口而出道:
“君侯若一刻之內不離此地,當有血光之災!”
“血光之災?!”
程遠志訝然失笑。
好傢伙,你小子可真敢說啊,你師父左慈都不敢說這話!
“君侯確有血光之災,此卦剛顯,我徒兒說的不差。”
左慈在一旁說道。
程遠志身軀一震,盯着左慈。
怎麼回事?你咒我?
老子平平安安活了五十四歲,來到這裏三十一年,什麼災禍都沒有,怎麼今天一見你,不是小禍就是血光之災。
有完沒完了?
如果等下沒有血光之災,信不信老子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天機如此,貧道從不打誑語。”
左慈拱手說道:“君侯,快快離開此地吧。”
見左慈說的如此鄭重其事,程遠志決定再相信他一次。畢竟兩人無冤無仇,誆騙自己的後果左慈很清楚,想來他應該不會傻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遂與速該出了酒肆,立足外面街道之上,而後淡淡說道:
“若令徒此次所料不中的話,我也不追究他的責任,只不過先生之前的要求,就恕我不能答應了。”
左慈點了點頭:“理當如此,公平合理,貧道自不敢有異議。”
話音剛落。
轟隆隆――
面前的酒肆轟然倒塌,木料磚頭碎了一地,煙塵四起,瞬間將半條街道給淹沒。
良久,恢復清明。
原來如此!
程遠志恍然大悟,嘆道:
“這天下之事,當真全在先生師徒的掌握之中!”
說罷,饒有興趣地看着管輅,問道:“你可願意跟着我?”
管輅連忙大禮參拜道:“小子願意!拜見君侯!”
程遠志擡手扶起樣子醜陋的管輅,心下頗覺欣慰。
有了這麼一個隨身預測器,以後走到哪裏都不怕了。
哈哈……
不過,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有問,聽說左慈善於房中術……
我很是急需這種術法!
思及此處,程遠志連忙回頭望去。
身側卻空空如也,左慈早已不知去向。
管輅在一旁低聲道:“大人,我師尊已去。”
程遠志頓時悵然若失。
忽聽管輅又道:“我師尊託我將此書交給大人。”
得益於大量四胡內遷,這些年來,“大人”這個詞語的應用寬泛了起來,不再只代表“父親母親”,而是變成一種對長者、位高者的尊稱。
因此,管輅此言並不逾禮。
程遠志接過書本一看,頓覺驚訝。
“黃帝內經?你師尊何時將此書交給你的?”
管輅如實說道:“今日,在大人到來之前。”
程遠志默然,心下暗暗感嘆,左慈的確有兩把刷子,還真特麼厲害。
這是來到這個時代後,自己第二次看到超出人力範疇的事。
第一次是五條命外掛。
速該撓了撓頭,納悶道:“大……大人,這是爲何?”
“房頂怎麼會突然掉下來木頭?酒肆怎麼會突然塌了?”
程遠志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說呢?”
“俺不知道!”
程遠志懶得跟他解釋房子爲什麼會塌,擡腳就走。
你嗓門多大自己心裏沒數嗎?
速該見程遠志不說,伸手便捏住管輅的領口,將他提了起來,晃着砂鍋大的拳頭,瞪大眼珠,陰惻惻道:
“小鬼,你老實說,房子爲何會塌?”
管輅登時被嚇得不輕,緊緊盯着速該的眼睛,戰戰兢兢道:
“我說,我說,你先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