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那碗飯上豎插着筷子,旁邊竟然還有一碟切得整整齊齊的牛肉。
方馳臉色大變,王叔有些慌了,“方馳,怎麼了?”
方馳道:“回魂飯筷子不能插在上面,那叫倒頭飯!筷子放在桌上就行,還有那盤牛肉,趕緊拿走,換個別的。”
王叔弟弟走出來說道:“方馳啊,我爸以前就愛喫個醬牛肉,這個有什麼說道嗎?”
方馳點頭道:“黃泉路上頭一站是望鄉臺,頭七由牛頭馬面押送回來,牛肉馬肉都是大忌!還有那個筷子,回魂供放在桌上就好,倒頭飯是剛去世的時候供的!”
“哦哦,知道了,你快去按照方馳說的去做!”王叔趕緊讓他弟弟去把牛肉撤了,筷子拿下來,然後又問道:“方馳,幸虧我們這裏還有你懂這些,現在哪還有人懂啊!”
方馳見供桌上的牛肉拿下去了,才說道:“王叔,好些老規矩還是講究些好!晚上十點前就讓所有人避開這裏,最好都回屋睡覺,不要出來。這個梯子,天亮前燒了。”
“嗯,這個明白!”王叔道,看到陸小小走來了,趕緊說道:“小小也來了,進去坐吧。”
方馳進了屋子裏,和王家認識的人挨個打了個招呼,順手拿起供桌上的回魂香,抽出四支,點燃後敬過天地人鬼後,插進了香爐。
有個年輕人,也就二十歲左右,好奇地問道:“不都是點三支嗎?”
方馳插完香轉回頭,說道:“王爺爺剛過世,第四支就是給他的,等過了頭七就不必了。”
“哦!”年輕人應了一聲,只是表情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
方馳也懶得解釋,現在相信這些事情的人越來越少,多說無益。
陸小小被他拉過來,也點了香,鞠了躬,王叔家老婆正好從裏屋出來,看到方馳剛要說話,一眼就看到了陸小小,立刻就走了過去。
她把陸小小拉到旁邊坐下,拿了水果給她,“聽你王叔說你叫小小?”
陸小小點頭,“是!我叫陸小小。”
王嬸兒看了方馳一眼,回頭又打量着陸小小,心裏感嘆可真是般配,要不是今天是老爺子頭七,恐怕她都要開心地張羅做飯去了。
“真好!”王嬸兒拉着陸小小的手一直沒有放開,還拍了拍,“以後常來,嬸兒家就當自己家,想喫什麼,有什麼事情,就跟嬸兒說。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看我不收拾他!”
陸小小忽然就想起了趙大爺也說過同樣的話,忍不住想笑,硬憋了回去,點點頭,“好啊!”
方馳在旁邊跟王叔說着晚上需要做的事情和規矩,也沒注意這邊,一回頭,就看到王嬸兒和陸小小一起看着他笑,就摸摸臉,什麼都沒有啊?
陸小小終於破防,低頭捂嘴輕笑。
王嬸兒也一臉欣慰,又拍了拍陸小小的手,“小小啊,先坐,等會兒就喫飯了。”
王家直系親屬老人孩子加一起有十來個,再加上方馳和陸小小,在屋子裏擺了一桌,院子裏擺了一桌。
陸小小被王嬸兒拉到院子裏和女人孩子坐一起去了。
她回頭找方馳,方馳已經坐在屋子裏頭和王叔他們開始喝酒了。
這頓飯沒喫多長時間,晚上八點左右就散了。
送走親戚,陸小小幫着王嬸兒收拾桌子,他家兩個兒媳婦也一起幫着忙活。
等裏裏外外都收拾乾淨了,方馳起身告辭,臨走又交代了一遍:“王叔,記得梯子明天天亮前燒了,還有剩下的紙錢,十點鐘的時候,就都回屋裏睡覺就可以了。”
“好好,今天辛苦你了!”王叔送方馳和陸小小出門。
“應該的!”方馳道,揮手和王嬸兒他們再見,回了香燭店。
坐在店裏,方馳倒了茶喝了一口,陸小小也喝了一杯。
“你還不回去?”方馳問道。
“還早!”陸小小喝着茶,眼睛盯着茶杯,這茶似乎越喝越好喝。
方馳無奈,陸小小跟粘豆包似的跟着他,總不能直接拎着脖領子把人扔出去吧。
再說,他已經認識了吳軒,也知道了吳軒的意思,雖說自己沒答應去九處,但也對陸小小客氣了很多。
“行,你坐着吧!”方馳起身。
“你幹嘛去?”
“關道觀門。”方馳背對着陸小小說了一句,從後門出去了。
陸小小想了兩秒鐘,也跟着出去了。
道觀裏,已經沒有香客了,方馳把周圍收拾了一下,籤臺整理了一下,就往大門走去,左右拉着關上,上了門插。
陸小小好奇地打量着道觀。
這裏真的不大,一個大殿,一個偏殿,濃濃的香火氣縈繞在鼻尖兒。
三清祖師垂眸靜坐,忽然就覺得異常心安,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上柱香吧!”方馳走回來,抽出三炷香遞給陸小小。
陸小小猶豫了兩秒鐘接了過去。
方馳教她在供桌上的香燭點燃了,手晃一晃,滅了明火,拜過後插進了外面的香爐裏。
三炷香穩穩地立在香灰裏,香菸打着旋飄向半空,到了香爐頂後被擋住,往旁邊飄散而去。
方馳一挑眉頭,看了陸小小一眼,她也正看向他。
明暗交替的光線下,兩人的輪廓都有些虛幻。
陸小小移開視線,“我該回去了。”說完後,轉身就走,腳步很快。
方馳嘴巴動了動,沒說話,看着她從後門進了香燭店,纔回頭看了眼三清祖師,笑了下,轉身回去了。
就在剛剛那一刻,方馳忽然有些心動,只是瞬間又被他自己按住了。
他是天煞孤星的命盤,除非有日支月支都喜用神命盤之人出現,才能化解。
陸小小是嗎?
方馳有些自嘲地又笑了一下。
想什麼呢?
哪有這麼好的運氣,這麼巧就是陸小小呢。
他想要卜算一下,卦都不成卦,更何況調出她的命盤了。
還真是古怪!
夜深了。
江城的空氣有些潮溼,似乎有大雨要來,悶熱裏帶着一絲涼氣。
老街的石板路上,留下溼漉漉的痕跡,牆根兒上的苔蘚都顯得新鮮旺盛不少。
就在所有街坊鄰居的燈光都熄滅後,周圍忽然一靜,石板路上出現了輕輕的腳印,在上面留下一點兒足印後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