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剛纔她說話的語氣一直保持克制。
沒有人真的可以做到感同身受，能偶爾站在別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就已經很難得了。
九公主就是這樣的人。
看到露潔公主還在猶豫，便大概猜到了她的顧慮，回頭說道：“露潔，看在你捨命救了夫君的份上，朕今天就跟你說幾句實在的，你聽完之後，再好好考慮一下。”
“陛下請講！”
露潔公主趕緊摒棄心中雜念，看向九公主。
“實話告訴你，其實朕是不太同意和你們談判，因爲只有真刀真槍打出來的江山才最穩固，這種談判取得的江山，必然後患無窮！”
九公主說道：“所以按照朕的想法，先守着渝關城，把你們擋在關外就好了，等到朕平定了中原，國力恢復了，你們如果不願意臣服，那就打，一直打到你們完全臣服爲止，如果不服那就殺光你們最後一個人，然後從中原遷徙百姓過去！
朕相信，只要有足夠的土地，不需要多少年，人口就可以恢復！
但是夫君悲天憫人，他一直說東蠻也說漢語，很多東蠻人的祖先都是多年前從中原逃難過去的百姓，東蠻和中原本質上同氣連枝，他不想看到東蠻血流成河，也不想看到大康百姓再受戰亂之苦，所以一直想通過合作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朕實在拗不過，才同意讓他試試的！”
聽到九公主這麼說，露潔公主不由咬了咬嘴脣。
她仔細研究過金鋒的資料，知道九公主沒有說謊，金鋒的確是悲天憫人的性格。
其實他做出的很多事，在一個成熟的政治家看來，是不划算的，但是金鋒就是去做了。
因爲這麼做對百姓有好處。
九公主見露潔公主沒有接話，就繼續說道：“朕知道你在擔心東蠻人說你是叛徒，怕在史書上留下污名，但是朕可以明確告訴你，接受朕的提議，纔是你最正確的選擇！”
“爲何？”露潔公主反問。
“因爲等朕平定了中原，再去平定你們東蠻党項吐蕃，易如反掌！”
九公主自信說道：“你來大康這麼些天了，應該知道朕這麼說，並不是盲目自大！”
露潔公主再次沉默了。
是啊，金川的發展太快了，如果真的等九公主平定了中原再去打東蠻，東蠻真的沒有任何勝算。
“所以，平定東蠻勢在必行，如果你真的和自己說的一樣憐憫草原牧民，現在和朕合作，是最明智，也是對牧民最有利的一種選擇！”
九公主繼續說道：“對了，夫君有句話說得很好，朕今天送給你！”
“什麼話？”露潔公主下意識問道。
“史書也是勝利者的戰利品之一！”
九公主說完，直接起身往外走，留下愣在當場的露潔公主。
現在她腦子裏全是“史書也是勝利者的戰利品之一”這句話。
是啊，史書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當然是怎麼寫對勝利者有利就會怎麼寫。
說白了，史書對她如何評價，不是取決於她做了什麼，而是九公主想要史官怎麼去寫這件事。
而且九公主說的很有道理，從目前的形式來看，現在選擇臣服，是對草原牧民最有利的選擇。
因爲早一天和金川合作，就能早一天得到物資，就能讓更多牧民活下去。
就算她現在不選擇臣服，等到金鋒和九公主平定中原，也一定會向東蠻下手。
東蠻依舊會被征服。
唯一的區別就是在此之前，東蠻會因爲寒冷和飢餓，死一大批人，等到蜀軍打過去的時候，會再死一大批人。
可是如果現在就選擇臣服的話，會不會太沒有骨氣了。
這一刻，露潔公主比剛纔更加糾結了。
於是露潔公主朝着九公主的背影說道：“這件事關係重大，還請陛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好好考慮一下！”
“可以，你慢慢考慮！”九公主頭也不回的說道：“你請便吧，朕就不送你了！”
“這邊請！”
珠兒直接擋住露潔公主，下達了逐客令。
露潔公主滿面愁容的離開御書房。
走出樞密院大門，正好遇到關曉柔和阿蓮。
阿蓮手裏還提着一隻野山雞。
看到露潔公主，關曉柔趕緊叫住了她。
“露潔妹妹，你不在屋子裏養傷，來這裏幹什麼？”
“我來找陛下有些事，”露潔公主問道：“姐姐這是幹什麼去了？”
“你不是受傷了嗎，得好好補補，我去食堂挑兩隻野山雞給你燉湯！”
關曉柔指了指阿蓮手裏的野山雞：“對了，我讓當家的給你帶過去的雞湯喝了嗎？味道怎麼樣，鹹淡合適嗎？”
其實關曉柔去食堂拿山雞，並不是單單爲了露潔公主，還因爲北千尋剛生完孩子，給北千尋燉湯。
但是此時北千尋不在，關曉柔也就沒有提她，只說因爲露潔公主。
露潔公主剛纔哪裏有心思喝湯，但是她也沒有說實話，而是一臉感動的說道：“姐姐煲的湯特別好喝，真的謝謝姐姐！”
其實露潔公主也的確有些感動。
作爲皇室成員，她的兄弟姐妹很多，但皇室沒有親情。
此時她從關曉柔身上感受到了關心。
一種沒有包含其他雜質，真心實意的關心。
這一刻，露潔公主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其實嫁給金鋒也不錯。
雖然九公主有些強勢，但是關曉柔和潤娘都很好相處，而且金鋒也足夠尊重她們。
正想着呢，關曉柔上來挽住了她的胳膊。
“既然走到這兒了，就去家裏休息一下，喫個飯，等喫完飯了，我送你回去！”
說完，不由分說的攙着露潔公主就走。
露潔公主也不好拒絕，只能說道：“那就麻煩姐姐了！”
“都是姐妹，麻煩什麼麻煩？”
金鋒家距離樞密院不遠，兩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
一進院子，就看到金鋒和潤娘蹲在院子中間，圍着一架紡車搗鼓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