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奔月 >72.罪業天怒
    天地茫茫妖氛起,直捲入妖界。人間四方靈木伏首,妖獸仰天長嘯,散妖循氣歸界,異變驚朝野,仙門武道奔走相告。

    妖界之內,慘淡碧雲鋪天蓋地,妖風肆虐,羣妖皆無故顫抖,無數木靈競相奔走,地精歡叫嘻戲,一道道魅影在空中飛竄,桀桀怪笑,慶賀着又一位天妖的降世。

    新的強者誕生,卻無人知其底細,百妖陵極度緊張,妖君鷹非急召午王撤兵回朝。

    魔界虛天倒沒受多大影響,柳梢得到稟報,對着信鏡怔怔地看着了許久,衝出魔宮,直奔地底冥海。

    地海邊,妖兵阻攔:“無午王手令,不得通行。”

    “讓開!”柳梢厲喝,急速闖過,將幾個妖兵震飛。

    前方得信,鷹如親自率兵圍過來。

    長眉高挑,白髮銀袍,半邊雪臂露在外,鷹如執一柄精巧的銀色大弓,背上負黑色箭筒,後方妖陣森嚴,上空督陣妖將有十數名,足見百妖陵圍殺白衣的決心。

    柳梢停下來,語氣不善:“鷹非下了撤兵令,你敢不接?”

    鷹如不再僞裝親切,出陣應答:“寄水族未滅,白衣未死,百妖陵大敵不除,如何撤兵?”

    柳梢大罵:“忘恩負義!虧得訶那還念着你們的交情,他那天就不該放你走!”

    “我就是要毀了他,毀了寄水族,哼,還有那個阿浮君!”

    “你瘋了!”

    “那又如何?”鷹如挑釁,“此路遍佈妖陣,魔尊敢探陣否?”

    這是用來針對訶那的大陣,一個人修爲再高,面對成倍的陣力也難全身而退。柳梢不會再受這種激將法影響,她怒視鷹如半晌,忽然氣定神閒了:“你別虛張聲勢,又有天妖現世,百妖陵多一個大敵,自顧不暇,冥尊是不會妥協了,這場談判已經沒必要進行下去,你們不可能剿滅寄水族,你也沒借口繼續駐留冥海,我就不信鷹非真會讓你胡來。”

    手指收緊,鷹如眼波亦轉,輕輕敲着弓背:“你急着趕過來,莫非白衣已經回到寄水族了?這個理由足夠支持本王繼續駐留。”

    “隨你嘍,”柳梢拍拍手,曼聲道,“本座還真不怕這小小妖陣,就怕自己下手沒輕重,傷了魔妖兩界和氣,午王你回去不好交代啊。”

    鷹如道:“別忘了……”

    “別忘了百妖陵可以跟仙門合作?”柳梢“哈”地笑了聲,揚手揮開黑色披風,露出裏面的鮮綠衣袍,眉間柳葉紋瞬間轉赤,她舉步邁向妖陣,足下滾滾氣浪先行,殺意逼人,“仙門向來不管外界事,指望他們幫忙,別做夢了!百妖陵還沒站穩,又添對手,本座勸你別白白消耗戰力了,本座背後是整個魔宮,不是仙門,不介意插手,現在是我在威脅你。”

    壓力太強,妖陣緩慢後退,唯有鷹如還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逼進。

    “你會讓我過去的,”柳梢雙掌橫推,兩排水族妖兵被震出海面又吐血跌落,她仍沒事般地朝前走,語氣越發得意,“我猜你其實已經要撤兵了吧?”

    衆妖都看鷹如:“王?”

    “放她過去。”鷹如擡起一隻手,下令。

    妖陣撤,柳梢囂張地大笑,自她身邊掠過。

    一名頗有地位的妖將自空中降下,皺眉朝鷹如道:“大事當前,與魔宮交惡對我們沒好處,何必……”

    鷹如深深地吸了口氣,冷靜地點頭:“傳令撤兵。”

    .

    冥海深處,法力受鬼門影響,逐漸被削弱,往前是鬼族的勢力範圍。偶爾有小鬼巡查,柳梢報上身份,小鬼們沒敢阻攔,身爲六界力量最弱的種族,冥尊是不願輕易得罪哪一方的。加上魔族殘暴嗜血的名聲在外,魔性上來哪有什麼顧忌,比其他種族更危險一層,帶路的幾個小鬼對柳梢甚是畏懼,應答十分恭敬有禮。

    鬼門的影響越來越嚴重,柳梢謹慎地沒有繼續前行:“前面……”

    “不勞魔尊費心,小的們自去傳話,”小鬼們很會察言觀色,主動地討好,一個小鬼突然招手高叫,“巧了!哎,你們兩個快過來!說你們呢,寄水妖!”

    不遠處兩個寄水妖經過,都穿着白衣,腰繫同樣的銀絲帶,與阿浮君裝束極爲相似,聽到鬼差呼喚,他們只好低頭走過來,謙恭地作禮。

    小鬼罵:“慢吞吞的,還要你鬼爺爺請你們不成!魔尊大人駕到,你們敢……”說到這裏突然察覺殺氣,對上柳梢盛怒的眼神,他嚇得住嘴,眼珠子一轉,迅速換了副笑臉:“我說,魔尊大人是貴客,找上你們是你們的榮幸,千萬別怠慢啊。”

    寄水族還需要冥尊庇護,此時鬧開未免讓訶那爲難。柳梢到底是忍住了怒氣,丟給他們幾株尋常靈草,小鬼們歡喜地告辭離去。

    兩個寄水妖看着她,年長的那個躬身作禮,聲音含着寄水族所有的獨特魅力:“不知魔尊尋上蔽族,是爲何事?”

    柳梢沉默半晌,道:“訶那呢?我要見他。”

    妖君白衣一出,“訶那”此名久已不用,兩個寄水妖對視了眼,沒有動。

    柳梢當他們沒聽懂,忙道:“就是白衣,我要見妖君白衣。”

    兩個寄水妖遲疑了下,年長的那個道:“我二人去通報,有勞尊駕在此等候。”

    “多謝你們。”柳梢朝他們彎了彎腰。

    兩寄水妖哪敢受禮,慌忙退開,遁水而去。

    柳梢望着被激起的水花,沒有忽略他們眼中隱藏的那絲冷淡與憎惡,對於害了妖君白衣、害全族落到如此境地的魔尊,他們怎麼會有好感?

    在強者之路上掙扎的種族,因妖君白衣而榮耀,也因妖君白衣而招致厄運,落到受鬼族欺凌的境地。驕傲不在,尊嚴不在,餘下的,只有偷生的卑微。

    原來,這就是寄水族以前的生活嗎?

    柳梢低頭。

    半晌,水聲起,年長的那個寄水妖獨自回來,仍是恭敬地作禮道:“白衣王要閉關修煉,不見外客,請尊駕回去吧。”

    不見嗎?柳梢怔怔地望着前方。

    他是寄水族的希望,這個希望卻被她毀去。親眼看到族人的處境,他還是會難過,會後悔,更會怨怪她吧?

    不,他能放過害他性命的鷹如,又怎麼會怪她?他只是不能原諒他自己,所以選擇迴避。

    嗯,沒有理由生他的氣。

    “尊駕若無事……”那寄水妖試探。

    柳梢將眼中溼意逼回,“哦”了聲:“沒空就算了,還要有勞你跑一趟,我想見洛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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