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震驚之下，連對夜無寒的稱呼都變了。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一臉平靜的夜無寒，聲音都顫抖了，“夜無寒，你要……你要……”
只要他不說出那幾個字，是不是就代表事情不會發生？
夜無寒還沒解釋，就有人走過來對凌霄說話。
“凌霄宗主，情況有點糟糕，光明宗傳來消息，被殺的鬼修中，有七成是持旗人，不是真正的鬼修，躲藏起來的鬼修正在四處轉換地點，妄想逃過萬合九轉陣的追殺。”
凌霄擡起頭看着對方，沉聲道：“白風有沒有說還需要多久？”
“如果鬼修一直躲下去……時間不好確定。”
“行，我知道了，我同意你們的決定。”
那人走了，凌霄繼續看向水鏡裏的夜無寒。
夜無寒問道：“什麼決定？”
凌霄的眼神黯淡了下，說道：“發佈決殺令。”
看夜無寒一臉不瞭解的表情，凌霄解釋道：“宗門內的決殺令和鬼修的鬼殺令不同，決殺令一旦發佈，就昭示着南境內有頭有臉的大宗門都陷入了絕境。”
“其他分佈在各處的弟子，會放下手頭所有事，不顧一切殺入九星鬼崖，而南境內的所有鬼修，都會面臨宗門的追殺，這是全面開戰的信號，決殺令一旦發佈……南境註定血流成河。”
當初，光明宗護山大陣開啓，鬼修被關，暗獄鬼相出現，讓凌霄在內的宗主錯誤估計了鬼修的計劃。
他們本打算直奔鬼修老巢，徹底肅清九星鬼崖。
可誰知道剛到九星鬼崖，就被鋪天蓋地的鬼氣包圍，數不清的鬼修從四面八方殺出來。
來不及反應的低境界弟子當場身死，長老和宗主們拼死殺出一條血路。
他們用盡了所有手段，法寶和丹藥不要錢的一樣消耗，可鬼修就像是殺不完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撲上來。
就在衆人準備撤退時，九星鬼崖地結界開了。
那和護山大陣作用相反的大陣，會限制靈氣，增強鬼氣。
絕望瞬間蓋上所有修士心頭。
如果不是一位合體期的長老選擇自爆，開出一條路讓修士離開，躲進懸崖下的山洞，凌霄怕是都要折在九星鬼崖了。
“決殺令……宗主，你告訴他們，一炷香後再聯繫白風，他會告訴你們，要不要發佈決殺令。”
夜無寒的話讓凌霄愣住。
“無寒，你到底打算幹嘛？你不待在山上，反而跑了下來……你該不會想跑出南境吧？”
凌霄是南境修士，當然要和南境共存亡，可夜無寒來自西境，對南境的感情……確實沒那麼深。
他這樣想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說出來覺得太傷人，纔沒有第一時間就說。
夜無寒嘆了口氣。
“宗主，你在想什麼啊！我能跑到哪裏去？鬼皇的計劃如果成功，南境宗門全滅，難道西境就能獨善其身了？北境到時候會出手救西境？”
凌霄微張着嘴，搖頭，肯定說道：“不會，北境都是一羣操蛋玩意兒，滿腦子都是修煉，根本不會管天下蒼生死活，只要鬼皇不找死入侵北境，那幫修士絕對會當不知道這事兒！”
“那不就得了，南境和西境，脣亡齒寒，我怎麼會跑呢？我要去單挑暗獄鬼相。”
凌霄聽見這話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纔開口。
“要不然你還是跑吧。”
“我不跑！”
“……無寒啊，你單挑暗獄鬼相和找死有什麼區別？我知道你天縱奇才，本事不凡，可暗獄鬼相是什麼東西你真的瞭解嗎？就算是白風親自上，都解決不了！”
凌霄急得直撓頭，他本就快掉下來的玉冠，這下子徹底落在地上，讓他一頭花白的長髮散落披在肩上。
“我已經決定了，如果我輸了，你們就發佈決殺令吧，但如果我贏了……就可以開始反撲了！”
夜無寒說完，不管凌霄再說什麼，就結束了兩人的聯絡。
凌霄急得跳腳，卻無可奈何，只能把夜無寒的決定告知其他宗主。
衆人一聽夜無寒要單挑暗獄鬼相，頓時愣在原地。
“此子……”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琢磨了好一陣子，也找不出來個合適的形容詞表達心中所想。
“凌霄，你到底是招了個新弟子還是招了個瘋子啊？暗獄鬼相是什麼啊？那是法相天地的化身！夜無寒幾斤幾兩就敢和暗獄鬼相硬碰硬？”
“凌霄，放心吧，要是夜無寒死了，明年的今日，只要我活着，就讓人去祭奠他！”
……
夜無寒深吸一口氣，展開火雲雙翅，拔出長劍。
“成敗在此一舉！如果我心中所想是真的……此一戰，我必然大勝！可如果我想的是假的……對不起，我盡力了。”
夜無寒毫不猶豫地將同心靈丹塞進嘴裏，同心靈丹能讓他在一個時辰內，戰力一直保持在最巔峯狀態。
這是榨乾氣血，強行提升戰力的丹藥。
不到萬不得已，夜無寒肯定不會用，如果一個時辰後，他不喫解藥的話，就會爆體而亡。
準備好之後，夜無寒直接衝上雲霄，和暗獄鬼相面對面。
近距離看着這雙眼睛，壓迫感很強烈，就像是有人當頭給了夜無寒一磚頭，砸得他頭暈目眩，無法站立。
那無窮無盡的鬼氣從這雙眼睛裏散發出來，啃噬着夜無寒周身的靈氣，像是一個個小螞蟻趴在他身上啃噬。
被啃走的靈力數量很少，但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夜無寒沒有撐起神識罩，只單純靠自身肉體強度硬扛着來自暗獄鬼相的壓迫。
“修士！”
暗獄鬼相不張嘴，卻能說話，他說道：“你在自尋死路！”
“是不是自尋死路也來了，出招吧！”
夜無寒一聲厲喝，周身爆出靈力，化作道道鋒利的風刃，衝向暗獄鬼相。
他自身也手持利劍，與巨大的眼睛撞在一起。
烏雲如情人的長髮，絲絲縷縷陪伴在夜無寒身側，讓他如同置身冰窖，只有寒氣和涼意陪在身邊。
巨眼和夜無寒一起消失在雲層之中。
正在緊張觀戰的光明宗衆人齊齊一聲驚呼。
“這就結束了？夜無寒好歹是化神期的修士，怎麼和暗獄鬼相一個照面就輸了啊！”
“完蛋了，徹底完蛋了！夜無寒死了不要緊，但我們也要完蛋了啊！”
“還以爲他多厲害呢……”
光明宗的弟子紛紛竊竊私語，他們的話傳進了白風的耳朵裏。
他扭身看去，只見衆人擡頭看着天空之中的戰鬥，神色一片擔憂。
“你們是不是覺得夜無寒很可笑？”
白風問道。
方纔還說着夜無寒壞話的弟子看向白風，解釋道：“宗主，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有點震驚而已……”
“對啊，我們怎麼可能覺得他可笑呢。”
白風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們是不是這樣覺得，自己心裏最清楚！但我希望你們能明白一個道理，不管夜無寒此舉失敗還是勝利，他都是爲了一個可能性在戰鬥。”
“在你們的眼裏，他可能確實太魯莽、衝動，可他沒有退縮，他爲了自己心中的信念，站到了暗獄鬼相的對面，可你們呢？”
白風的話讓衆人無地自容。
“你們在背後議論他，嘲笑他！哪怕他和你們素不相識，這也不是你們肆意犯下口業的原因！”
周圍的空氣陷入極度的安靜，好像連衆人的心跳聲都停下來了。
天空的戰鬥還在繼續，白風卻沒了多少看下去的心思。
在他的認知中，夜無寒絕無勝利的可能，哪怕當場自爆，最多也只是讓暗獄鬼相受些皮肉傷，與其觀看一場註定失敗的戰鬥，不如關心一下光明山脈裏的鬼修吧。
……
夜無寒鑽進雲層的一瞬間，他以爲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這……這就是暗獄鬼相的真身？”
按照白風的說法，暗獄鬼相的真身無比巨大，躲藏在雲層之中，夜無寒沒見過，就當他說的是真的。
所以夜無寒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當他真正進來的時候，雲層裏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而那雙巨眼，居然在進來的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夜無寒回頭一看，一層薄如蟬翼的白色膠狀結界罩在雲層之外，在結界最中間，有一對白慘慘的眼珠子定格不動。
夜無寒倒吸一口涼氣。
“和我想得差不多！這暗獄鬼相果然是故弄玄虛，專門停在空中威脅他們，目的就是爲了不讓光明宗輕舉妄動！”
夜無寒決定上雲霄和暗獄鬼相面對面時，心中已經有了一層猜測，只是無法證實而已。
如今，當他看到雲層的時候，心中瞭然。
雖然和他心中想的不太一樣吧，但大差不差，都是一樣的虛張聲勢！
夜無寒上前兩步，想推開這道結界，可不管他如何用力，都無法突破，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對眼珠子發呆。
“還好，有水鏡能和外面進行聯繫。”
夜無寒不得不誇一句水鏡此時所體現出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