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司臨不太喜歡過中秋節，因爲月圓人未圓。
公司放假了，小向榮也放了假，厲司臨帶着兒子上午去了雲家，午飯過後才離開。
卻並沒有回厲家，而是去了三月未央居。
這四年來，厲司臨一開始幾乎都住在厲家。
因爲有更多記憶的梨園並未重建好，當時小向榮又沒有出現，他一個人竟是有些不敢住在三月未央居。
因爲一旦進來，眼裏看到的什麼都像極了雲珞還在的時候，甚至能在到處都看到雲珞的幻影。
當時他住回來不到一個月，就精神出現了嚴重問題，精神都要崩潰了，後來是厲清洲強制將他帶回了厲家。
後來梨園重建好，他傾其所有恢復梨園曾經的模樣，可是厲清洲不放心他一個人住，又勒令他繼續住在厲家。
直到小向榮的出現，厲司臨纔有了慢慢的改變。
後來才帶着小向榮住回了梨園。
而三月未央居，他始終沒有搬回來。
是沒敢。
雲家問過他，畢竟梨園距離雲家太遠了，三月未央居距離雲家才更近，雲永年和苗慧方便照顧他們父子倆。
但是厲司臨一直拒絕。
雲永年提議了好幾次，直到某次厲司臨說了自己的意思，雲永年便不再那樣提議了。
他說：我知道三月未央居是我的家，但是我怕。
他沒說怕什麼，但是雲永年已經理解。
三月未央居是雲珞送給厲司臨的禮物，在他心中分量可見並非一斑。
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更渴望家的完整。
他怕住在裏面，又會陷入思念之中，從而照顧不好小向榮。
所以厲司臨經常回來三月未央居收拾查看，甚至會待上半天，從未曾住進來。
縱然是如此的鐵血男人，也是怕的。
進入三月未央居，小向榮就飛奔的朝着那邊的小池塘跑去，就看到池塘裏唯一的一隻烏龜正趴在浮出水面的石頭上曬太陽。
池塘裏的錦鯉看到有人過來，趕緊蜂擁過來，撥動了池中的荷葉。
微風一過，開得正旺的荷花也微微點頭。
景色實在是美不勝收。
小向榮指着小烏龜朝厲司臨喊，“粑粑，小烏龜又長大了。”
厲司臨每次回來，也會第一時間來看這隻小烏龜。
這是當年新年，雲珞在街上套圈送給他的禮物，現在小烏龜長得很好，已經有他半個巴掌大。
聽到厲向榮的聲音，厲司臨也走了過來。
石頭上的小烏龜也驚覺有人過來，展長了脖子四周一看，然後溜下石頭，跑去別的地方藏了起來。
厲司臨腦海裏不由得想到當年雲珞對他說：這隻小烏龜能陪你一輩子。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雲珞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美好的回憶，很容易就能讓人陷進去。
厲向榮對自己的爸爸說了好多話，都沒有得到迴應，於是伸手搖擺着厲司臨的褲腿，“粑粑，粑粑……”
“怎麼了小榮？”厲司臨驚覺回神。
在看向池塘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小烏龜藏去了哪裏。
就像是不見了的雲珞，找也找不到。
“粑粑，一個小烏龜太孤單了，我們再去買個小烏龜放進去吧？”小向榮再次說起剛剛自家爸爸沒有聽進去的話。
他點頭，“好，明天我們就去再買個小烏龜放進去。”
“粑粑，我們現在就去吧……”
“可是晚上還要回去跟你二伯他們過節。”厲司臨猶豫着說。
厲清洲掌管厲家，他總不能帶頭唱反調。
“我們買好小烏龜就回來，很快噠。”小向榮抱着厲司臨的腿，“粑粑，我們現在就去嘛，小榮好想現在就去……”
“粑粑，今天是中秋節，我們也讓小烏龜團圓，指不定麻麻就回來跟我們團圓了……”
厲司臨最終被說動了，帶着厲向榮上街去買小烏龜。
跟着厲司臨一起上街的厲向榮帶着帽子和口罩，厲司臨也帶着口罩，防護措施做得很到位。
只是從來不養寵物的厲司臨去了幾家寵物店，都沒有看到賣小烏龜的。
最後，他問寵物店主，“請問，寵物店都不賣烏龜嗎？”
“不清楚別的寵物店，但我們的確不賣。”店主解釋，並且提議，“如果先生您確實需要的話，可以去菜市場試試看。”
“菜市場的烏龜，能養嗎？”厲向榮好奇的問。
那不是來喫的嗎？
“當然可以養。”
就這樣，從未進過菜市場的厲司臨牽着兒子進入那種喧鬧嘈雜的地方。
因爲中秋過節，買菜的人很多，顯得非常擁擠，厲司臨顯得有些略微不適應，又害怕撞倒小向榮，便將他抱起。
當然，這樣一對父子，即便是掩藏了容顏，可是氣場始終難掩，走在人羣之中異常扎眼。
最後兩人來到一家水產品店，周圍海產品的腥味濃郁刺鼻。
厲司臨看了店裏有很多的烏龜，便放下厲向榮，跟店主交談起來，“您好，我買一隻這麼大的烏龜來養，不是喫的，有好點的建議嗎？”
“來養啊，這種草龜花龜，還有鱷龜，都是比較好養，先生您看，長這樣……”
厲司臨拉着厲向榮去看，他心想還是買一隻品種一樣的烏龜，這樣比較搭。
厲向榮卻對最邊上的一直巨大烏龜感興趣，掙脫了厲司臨的手，跑到了那個水箱面前，驚歎道，“哇塞，這個烏龜好大呀……”
忽的，厲向榮擡起頭看，目光落在剛剛從身邊過去一個抱着洋娃娃比他很多的男孩兒身上。
男孩兒身上的味道，非常熟悉。
跟麻麻那些東西上留下的味道非常像。
是麻麻回來了嗎？
厲向榮心中大喜，忘了招呼厲司臨，就追着那個男生追去。
前方抱着洋娃娃的的小男孩兒在一個菜鋪上買了菜，歡歡喜喜的走出了菜市場，厲向榮也跟上去。
菜市場的外面，小男孩兒忽然停下來，轉頭看向帶着帽子和口罩的厲向榮，眯着眼睛問，“你是壞人嗎？爲什麼要跟着我？”
“你身上有我麻麻的味道。”厲向榮上前站到小男孩兒的面前，“你見過我麻麻，對嗎？”
他的鼻子不會記錯。
粑粑那裏所有屬於麻麻的東西上，都有這個味道，還有三月未央居里，到處都是這個味道。
他一定不會記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