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守一和林紫彤如遭雷擊,站在原地,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民俗研究會戰勝了赤花會,觀衆和一些不知情的元老還沉浸在喜悅當中,而閻守一他們卻陷入無盡的悲傷,與現場的氛圍格格不入。
“小龍。”
閻守一回頭喊了一聲龍飛城的名字,龍飛城回過神來,趕緊應了一聲。
“這裏就交給你和老王了,記得照顧好大家,我…我和紫彤去蓮花池看看。”閻守一低沉着聲音說道。
想到那個暴脾氣的紅臉老頭兒死了,總是捱罵的龍飛城心裏也空落落的,他張了張嘴巴想要安慰,卻不知該說什麼,最後默默地點點頭,轉身朝王極往跑去。
閻守一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心情,牽起林紫彤的手:“走吧。”
“嗯。”
林紫彤面無表情地答應,卻難掩她內心的洶涌。
一行人悄然離開現場,前往蓮花池。
……
蓮花池,保護着孩子的蓮花被溫玉仙輕輕地放回,隨後她看向閭京那如同乾屍般的屍體,眼淚又忍不住奪眶而出。
“媽,守一他們來了。”閻仇提醒道。
話音才落,閻守一等人便疾步走進蓮花池,他們的腳步聲有些紊亂,但在靠近以後,節奏反而趨於平靜,並且減慢下來。
林紫彤一眼就看到了閭京的屍體,她忍不住捂住嘴巴,眼圈泛紅。
閻守一覺得如鯁在喉,兩頰生疼。
“爸,奶奶…發生什麼事兒了?”
閻仇將蓮花池中的吸血蝙蝠屍體打撈上岸,低聲說道:
“二十年前,我遊歷江湖時,遇到了一個自稱黑蝠寨主的妖人禍害百姓,便出手將他擒獲,廢了他的修爲,後來卻讓他僥倖逃脫,沒想到二十年後,他蓄謀已久,潛入蓮花池,想來斷我們閻家的血脈……”
“我起初在閉關,忽然感到心悸,纔過來查看孩子的魂魄,卻正巧撞見了黑蝠寨主,於是出手將其擊殺,但…我還是來晚了一步,閭京掌門已經死了。”
閻仇的話語中同樣有着難掩的自責,如果他能再早來一點,再快一步,說不定閭京就不用死了。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
“都怪我……都怪我……”
溫玉仙自責無比,眼淚不停,全然沒有身爲長輩的模樣。
閭京之死,責任全在黑幅寨主,溫玉仙之所以如此自責,是因爲閭京是爲了保護閻守一的孩子而死的。
她這個做奶奶的,欠閭京的人情,已經沒機會還了。
林紫彤抿着嘴,盯着閭京的屍體看了許久。
閭京雖不是她的師父,但卻勝似師父,因爲在閭鏡生失蹤的這段時間裏,一直是閭京在悉心教導着林紫彤。
是他把林紫彤立爲閭山派掌門繼承者;是他帶着林紫彤遠赴蓬萊求高人出手阻止孩子發育;是他教導林紫彤該如何做好一個掌門。
然而,這個暴脾氣老頭兒剛剛準備退隱江湖,享受清福,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與世長辭……
忽然,林紫彤朝蓮花池走去。
“奶奶,這不怪您,這不怪您……”
衆人看在眼裏,忽然很是心疼。
林紫彤此刻一定心如刀絞,但她爲了減輕溫玉仙心裏的愧疚,還要強忍着痛苦安慰他人。
溫玉仙也體會到了這層意思,反過來抱着林紫彤:“他說孩子也是閭山派的後裔,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孩子……是奶奶沒用,是奶奶沒用……”
林紫彤紅着眼圈,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一隻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爸,閭京掌門的魂魄……”閻守一欲言又止。
閻仇嘆了口氣,搖頭道:“黑蝠寨主在殺死閭京掌門以後,企圖毀掉他的魂魄,但被你奶奶打斷,現在他的魂魄雖然尚在,但卻不夠完整,無法繼續留在陽間。”
魂魄不完整,留在陽間的後果就是緩慢消散,這與慶姜將軍、魚蜀公主的結局是一樣的。
哪怕強行留在陽間,以閭京魂魄的受損程度,恐怕只會變成孤魂野鬼,不像溫玉仙、張山通那樣和活人沒什麼區別。
唯一好的結局,便是將閭京的魂魄送入輪迴,借輪迴之力修補魂魄,但那樣閭京也就轉世投胎,永遠離開衆人的身邊。
得知這個結果,林紫彤又是嬌軀一顫。
閻守一也沉默良久。
閻仇對狗道士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先離開蓮花池,緊跟着他也走了出去。
林紫彤鬆開了溫玉仙,溫玉仙也默默離開。
蓮花池裏,只有閻守一和林紫彤,還有那未出世孩子們的魂魄,以及閭京的屍體。
林紫彤緩緩走向閭京,途中經過了中央蓮花,見蓮花中的魂魄完好無損,她的臉色稍稍有些好轉。
她來到閭京的身邊,默默地爲他收拾遺體。
閻守一急忙上前幫忙。
“閭京師叔和我師父不一樣,師父考慮的太多,心事也太多,而閭京師叔的心裏只有閭山派,所以師父當掌門的時候,閭京師叔時常與他意見不合。”
“童驚承在榕城幹壞事的時候,我們一度懷疑幕後主使是閭京師叔,現在想來真是慚愧又內疚。”
“你去龍虎山之前的那段時間,都是閭京師叔在照顧我,他教會了我許多,讓我明白該如何當好閭山派掌門。”
“而今我好不容易當上閭山派掌門,孩子再過不久就要出生,沒有後代的閭京師叔,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離世……”
林紫彤說着,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滴落。
“他的命好苦。”林紫彤撲倒在閭京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如果閭京還活着,這位暴脾氣的小老頭兒一定會指着林紫彤的鼻子破口大罵,說她身爲一派之主怎麼能掉眼淚,若是讓弟子們看到了成何體統。
但他再也不沒有罵人的機會了。
林紫彤也再也沒有捱罵的機會了。
閭山派的那個前掌門,那個喜歡罵人的紅臉老頭兒,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