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黑燈夏火 >第一百零八章 豆腐
    砰!!

    樑柱橫掃而出,所到之處,癲狂人羣如風箏般飛了起來,重重摔向後方。

    有種把棉被曬在屋外晾衣杆上、用棍子抽打的感覺。

    李昂壓下奇妙的既視感,抱着樑柱左右橫掃,如入無人之境。

    給墨絲氪掉的價值數千貫金銀並沒有白費,

    武者會疲憊,會氣竭,需要時間恢復力氣,但墨絲只需要靈氣維繫,就能源源不斷提供力量加持。

    “這些人不是真實活着的,體內沒有血液,宛如行屍。”

    李昂心思急轉,保守估計他已經錘翻了兩條街的人,然而敵人數量依舊沒有減少。

    “就我目前看到的,至少有五個人死亡後重復出現過。甚至還有那個之前死在溝渠邊上的錦衣男子。

    並且,他們身上的金銀首飾,包括路邊店鋪抽屜裏的碎金銀,都無法被墨絲吞噬利用。”

    幻境,還是異變?

    李昂用眼角餘光瞥了眼腰間玉佩,那塊墨玉依舊安靜地系在腰帶上,沒有任何激發徵兆。

    “靈氣有限,得抓緊時間。”

    李昂雙手抗住樑柱,向前衝撞而去,

    人羣如潮水般被重重推倒,李昂趁着這個機會鬆開樑柱,踩踏着人羣的肩膀腦袋,躍至對面街道的圍牆,跳上屋頂,兔起鶻落朝洛陽樓方向奔去。

    力量,生撕虎豹。

    速度,快逾奔馬。

    耐力,氣息悠長。

    李昂高速穿梭於坊市樓閣,任何撲上來的詭類,都會被一拳一腳收走性命。

    全力激發墨絲的狀態,恐怕已經接近於煉體道途的後天武者了吧?

    相當於聽雨境界的修士...

    咚!

    李昂高高躍起,腳掌踢中一具行屍頭顱,將其重重踩在地上,同時卸去下墜之勢。

    洛陽樓,到了。

    起身站立,洛陽樓和白天看到的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於門口掛着的“招子”木牌,也一樣刻着鑑月劇團的名字。

    唯一不同之處在於,洛陽樓下方站立着的灰衣老婦。

    她呆滯地望着前方,枯瘦雙手錶面沿着皺紋絲絲裂開,宛如佈滿裂紋釉的瓷器一般,不斷滲出鮮血,滴落在地,積成血泊。

    而血泊中,則源源不斷浮現陰影,爬出神情癲狂的行屍。

    “還差...三個...”

    灰衣老婦像是沒有看到向她走來的李昂一般,聲音渾濁地喃喃自語道。

    “差三個什麼?”

    李昂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灰衣老婦手背上的皮膚自行剝落碎開,白骨清晰可見。

    海量鮮血噴涌濺射,而灰衣老婦本人,則像是被扎破的氣球一般,迅速萎縮下去。

    糟了。

    李昂心底升起不祥預感,抽出匕首擲向對方,同時蹬踏地面跳躍而起,踩在洛陽樓街對面的屋檐上,避開滾滾血河。

    李昂以後天武者境界投擲出去的匕首,正中灰衣老婦的眉心,

    然而她已經死了,只剩一件衣物和皮囊,漂浮在血海當中,

    血河沿着街道滾滾流淌,以西市爲中心,向四周擴散傳播。

    之前在酒樓頂層的時候,李昂向遠處張望過,紅色天空原本至多隻到西市邊緣,

    然而現在,隨着血色河流持續流淌傳播,血色天空的範圍也在不斷擴大。

    周圍的低矮棚屋,有些已經被血色河流徹底吞沒,李昂不得不踩踏樓頂,重新返回酒樓,與楊域、厲緯匯合,講了灰衣老婦的事情。

    三人離開頂層,來到樓閣尖頂上方,向下俯瞰滔滔血海——茫茫多的行屍浮在血水之上,猶自朝着三人張牙舞爪,緩慢遊來。

    “這像是,【詭--二--二十九】【血河】...”

    厲緯震撼地看着血色天空向着長安城西擴展,喃喃自語,

    三人腦海中同時浮現起之前兵學博士戚舉,在課堂上偶爾提到過的內容。

    如果一場戰爭極其慘烈,雙方兵卒無人生還,

    那麼夾雜着煞氣、怨念、憤怒、恨意的鮮血,就有微小可能彙集成河,形成名爲【血河】的詭類。

    它會束縛戰場上的魂魄,裹挾鬼魂在山林溪水河流間穿行。

    一些砍柴樵夫聲稱在濃霧深山中看到的衣衫襤褸、身軀殘缺的士兵鬼魂,很大一部分就是目擊到了【血河】。

    通常情況下,【血河】會隨着時間流逝慢慢消亡。

    只有極特殊的情況,比如【血河】意外流入環形的聚陰煞地,在環形溝渠中循環往復流淌,才能長時間維持。

    這種狀態下的血色河流,甚至可以有一定的行動能力。它的稀薄血水,會順着山澗溪流,流到其他水系,

    而人或者牲畜,如果接觸到、飲用了血水,

    其魂魄就會被【血河】吸引,在夜晚不斷夢到血河影像,直至失控夢遊,主動跳進血河當中,化爲養料。

    “看規模,這【血河】至少是百年,甚至是數百年不遇。天知道來源於哪個古戰場,這些年來又吞噬了多少枉死生物。”

    厲緯蹲在屋檐上震撼無言,楊域卻欲哭無淚,“我們怎麼出去啊?如果這是幻境的話是不是墜樓就能醒過來?”

    “我們應該是在看鑑月劇團表演的時候,接觸到了血河的河水。

    按照戚舉博士的說法,如果接觸到了血河,那麼至少會連做七天的夢,夢中不斷接近血河,直至踏入其中,融爲一體。”

    厲緯沉聲說道:“只不過我們這次運氣不太好,血河詭類不知道爲什麼寄生在了那個灰衣老婦身上,並且還突然爆發。

    如果現在自盡,屍體被血水吞噬,可能我們在現實世界裏也會死去...”

    厲緯的聲音苦澀辛酸,他在邊鎮長大,從小就加入邊軍,十三歲就要上馬射箭,與流寇、盜匪作戰,身上創傷無數。

    千難萬難好不容易考進學宮,未曾想半年不到就要枉死在異變當中。

    李昂凝視血河良久,突然眼眸中精光一閃,低聲說道,“我有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

    灰心喪氣的厲緯和楊域陡然振作起來,目光灼灼盯着李昂。

    “我在想,”

    李昂沉吟道:“如果往血河裏加海量的鹽,並想辦法加熱,是不是就能把它做成固體的血豆腐塊。

    這樣就不用擔心被血河吞噬了。

    相反,輪到我們吞噬它!

    只要時間足夠,發揮愚公移山的精神,就能開鑿出一條生路。

    順帶一提,我喜歡加蔥花和香菜。”

    “...日升,”

    楊域表情複雜,“這個時候就別想喫的了。”

    “看氣氛壓抑,開個玩笑嘛。”

    李昂微微一笑,從腰帶上解下了墨色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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