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座上的皇帝和皇后將,之前沒有叫到的考生叫到身前,隨意聊着天,態度隨和,令一衆沒見過世面的學子如沐春風,一個個誓死要爲虞國肝腦塗地——包括那些出身異族的學子。
而山長...山長連玄霄閉着眼睛,腦袋跟隨着絲竹樂聲,一點一點地點着頭,似睡非睡。
呃...這就是虞國最強大的修行者、學宮校長麼...
李昂不知道該作何感想,一口一口抿着酒水,喫着醋芹和羊肉。
“李小郎君是江南道人?”
坐在左側的青年冷不丁問了一句,李昂差點嗆了一口,放下酒杯,看向虞國太子李嗣,“回稟太子,在下是洢州人。”
“洢州好啊,洢水橋秋天漲水的時候,正好喫撈魚生。
魚撈上來,先用水吊一個月,保證肉質乾淨;放血的工序要講究,魚片纔會潔白如雪;配料要比例得當、順序正確,才能凸顯魚生的鮮甜。”
李嗣在李昂驚訝的目光中,用洢州土話說道:“哈哈,我以前在學宮的時候,曾跟老師一起在洢州待過一段時間。”
李昂道:“太子洢州話說得很好。”
“叫我大郎即可。”
李嗣微微一笑,突然拍了下腦袋,“誒呀,差點忘了,李昂你也是家中行大吧?那就不能叫我大郎了——你我都是李大郎。”
...太子你擱這講冷笑話呢?
幸好咱倆不姓武。
不知道太子是性格友善健談,還是有意招攬,坐在座位上和李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沒有講宮裏的事情,而是講學宮的見聞。
比如學宮馬場裏的馬都是特別育種過的,有稀薄的妖類血統,普遍性格惡劣驕橫,有幾匹特別喜歡咬路過學子的衣服,
學宮球場不同於長安的蹴鞠場地,更加廣闊,學子可以在裏面使用符術飛劍輔助,踢一顆絕對不會損壞的球,甚至還可以用符術攻擊對手——由於球場有禁制存在,符術等法術輕易不會傷到同學。
除此之外,學宮還有觀星臺、鑄造廠、溫室農田。
有幾個頂部被塗成紅色的大型玻璃溫室特別危險,裏面種滿了孫溥等草藥博士,在天下間收集到的各種【妖】類植株,嚴禁亂碰亂動。
另外還有東君樓——那裏面放置着無數禁忌異化物,任何一項流落出去,都會造成巨大危害,
就算是即將畢業的學宮優秀弟子,也不被允許上到三層以上。
“...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或者獲得博士、司業們的許可,學宮學子才能進東君樓裏,申請使用異化物。”
太子李嗣笑着說道:“相比之下,藏書閣就沒那麼多限制了。
除了一些禁書之外,可以隨便閱覽。如果想借出去,就得跟藏書閣的姚教習打好關係——她喜歡喫長安城東市十芳齋裏的桂花糕和豆沙味兒的靈沙臛。
去藏書閣的時候可以買點送她,這樣借書也許就能方便許多。”
“多謝太子。”
李昂誠懇地道了聲謝,雖然不知道什麼,但太子的態度似乎蠻好的。
李嗣以李昂友人們的叫法稱呼他道:“你今年,還未婚配吧?”
嗯?
李昂的警惕性瞬間拉滿,假裝咳嗽道:“這個,咳咳,還沒有。”
李嗣笑着問道:“中意的心上人,是什麼類型的?”
“呃...”
李昂之前還真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自從覺醒異界記憶後,他滿腦子都是醫學相關的知識還有考上學宮。
至於心上人...
李昂腦海中浮現出冬天裹在被子裏蠕動着、糾結是否該上廁所的柴翠翹,撓了撓頭。
他跟柴翠翹相識太久太久,以至於從沒想過兩人分開或者關係發生改變後的情況。
“還沒想好?”
李嗣咧嘴一笑,朝兩儀殿側殿位置看了一眼,小聲道:“其實按照慣例,側殿的輕紗帷幕後面,就有我家宗室的姐妹,在觀察這一屆的學宮弟子哦。
要不考慮考慮?
反正都姓李,也算親上加親了。”
“啊?”
李昂下意識地看向身後的兩儀殿側殿,果然在那裏看到了輕紗帷幕,以及帷幕後方影影綽綽的少女們身影。
不管是王公大臣還是皇室,都願意與學宮弟子結親,何況李昂還是學宮狀元。
不過,公主郡主...
李昂腦海中下意識浮現洢州沙洮村甘小二一家的面孔,被靡靡之樂影響的腦海,驟然清醒冷靜。
他考進學宮,不是爲了榮華富貴,也不是爲了和皇室結親,當什麼前途無量的駙馬,受皇家禮法約束。
是爲了保護更多的百姓,讓更多願意踏實生活的普通人,過上好日子。
“謝過太子,不過,在下暫時還沒有婚配的打算。”
李昂態度誠懇地朝太子拱了拱手,而對方也點點頭,無奈道:“嗯,好吧。”
傑出青年不怎麼願意與皇室結親,還挺常見的。
一是因爲當了駙馬以後,就不能再從政,
二是因爲,李家宗室的公主郡主們,脾氣確實普遍不怎麼樣,民間多有逸事流傳。
比如先帝時期,有位尚了公主(如今皇帝李順的姐姐)的鄧駙馬,其弟病危,先帝派人詢問,使者回來後,先帝問公主有沒有去看丈夫病危的弟弟,使者回答沒有,先帝又問那公主現在在哪裏,使者說公主在慈恩寺看戲,
先帝勃然大怒,砸了書房後,在座位上嘆息,怪不得士大夫們不願意與李家結親。
而對於學宮弟子來說,當了駙馬或者貴妃,也是弊大於利。
如果對方足夠優秀,能自己考進學宮,或者讓山長點頭,雙方都是學宮弟子,那還有點共同語言。
如果對方不是學宮弟子,而自己又要全天下行走的時候...人生婚姻基本上可以判定爲是一場悲劇。
甚至還不能離婚。
李嗣遺憾地搖着頭,朝帷幕後方正在觀望的姐妹們擺了擺手